第182章
她擦了擦眼睛,忽看见赵维良持刀将西边高墙壁角处堆放的细杉篙砍成两截,并削溜尖儿到处戳,凌老太急喊:“十几岁的还这般顽,你爷爷回来看见又来讨打骂,你何苦来惹是非。”
赵维良在凌老太面前性烈如火,大吼道:“少管闲事,多吃鼻黏。”纵身一跳,已猴在高墙上。凌老太欲要再说时,荣芝已走进院来,满面通红,定是在哪家刚喝了酒回来。
荣芝见了赵维良顿时腾起火来,从前家里的孩子见了他都是恭敬从命,唯独他们两个不但不敬反有仇似的。
家里人或溺或纵,每教育他分担家务时,朱倪却为他争辩:“莫喊,孩子大了有自尊心,总是命着他做这做那,想着法子磨他。”
将赵维良所犯的错事告诉他爸爸赵本逵时,赵本逵却说:“打也打了,难道要我将他打死,我现在只一句话,今后赵维良我不管他了,你也别在我面前唱。”想到这他没法冷静,看着凌老太待他像祖宗似的,更使他恨。
此时荣芝喝了酒又喜寻恨,对着赵维良厉喝道:“你这窝囊狗,行为稚拙,哪里就蠢到这步田地,枉活十几年。”
荣芝这声喊,惊得赵维良站在高墙上打颤,愤力拿棍射向远处,身体平衡使他从高墙上纵跳下来,脚落地时绊落了几块砖,险些摔个跟头。
凌老太担着心看在眼底,见他气得两眼鼓出,瞳孔里露出血红色,鼻里喘着粗气,紧握拳头穿堂而去。凌老太时不时朝楼上喊他,生怕他赌气做出格的事来,总不见回应,便叫赵维一上楼看看。
一时,赵维一下楼回:“姥姥,哥哥赵维良不见了,没在楼上,房里也不见了。”
凌老太一听不见了,一颤音跌到底,急喊道:“该死万年啊,今找不回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拿你们试问,一个个都得死!”凌老太怒斥着脸对着赵荣芝,还有一个可怕的眼色看着本沫和她两个孩子,本沫看见凌老太那似曾相识的脸色,鬼火眼一露便清楚了。
赵荣芝听凌老太口声,也发狠说道:“堵死么!要我死也可以,待我找到,我先杀了赵维良,再杀别个,一个都不落。”
本沫见凌老太气得浑身颤抖,忙扶住她并劝道:“婆婆,我去找。”
凌老太的眼睛夹带些哀求的神色,软和说道:“你好生去找他,有几次啊,以死相逼啊,这个孩子快被磨没了。自从看见他爷爷以死相逼拿命赌气后,他竟也学了样,时常寻死觅活。他妈在我面前说了好几回,逼夺他手机时、逼他学习时,他就拿命赌气,或是持刀架脖或是拿头撞墙,劳烦你去找找他。”
本沫听见这话,心里也着了慌,她拾头就走,穿堂走向后屋时,望见父亲轻手轻脚已上新楼里去找,从他后背略微看到他有些紧张的神色。
她越走越心里越急,每个旮旯里,木石下、箱柜里、仍无踪影,从一层爬到顶层,她朝后山看了看,俯视地面单是几只鸡鸭来回踱步。
她开始越想越怕,凝想赵维良这个孩子,如今细想来,自孩子生长至今,除了像他父亲赵本逵天生的野皮,牛心古怪、有些小刁伎俩外,样貌比赵本逵还温厚老实。从外相看,虎头隆准、身材壮实,声音洪亮、单看眼睛没有像他父母眼珠子突兀出来的凶相,眼睛架着一副眼镜更显得斯文。
生活在这四代同堂的复杂家里,情感也极其复杂的,凌老太的溺宠、赵书记的原则、荣芝严且霸蛮、云秀的燥烈,以及他父母混淆不清、边界不明的态度,每个都来参与他的成长,这是这个孩子难管的地方。
正焦躁不安时,突然耳里传来父亲的声音:“咦,不在这,找到了。”
本沫几步跑上去,恰遇父亲正要下楼,她匆匆忙忙看了一眼父亲,只觉他那阴凄的眼光里夹带着无奈的神色,用极大含恨痛苦的回看她。
“爸爸,在哪里?”本沫转了一圈依然不见,忙唤父亲。
只见荣芝朝客厅窗台走去,向门廊顶部指了指,本沫向外望,只见门廊顶部四周橙红色的栏杆,再空无一物,心想:“难道是跳下去了。”
想着心剧烈地跳又望向父亲,荣芝拿手向下指了指,这窗台与门廊顶之间隔着一面一米高的墙,本沫趴上去瞧,果真看着一个黑黝黝的脑袋,原来他翻过窗台躲在墙角壁。
本沫一惊,心里不禁又想:“也就只有爸爸能找到,一物降一物,知道他心思里小伎俩。”荣芝怀着恨气呼呼下楼了。
她现在与孩子隔着一道墙站着,叫他也一动不动,要想劝动他,她也翻墙跳了下去。先是看了看孩子的脸,从没见过一个孩子脸上有那迷茫,眼睛盯着远处盯直了。她蹲下来拉着他的手,他一再回绝。
她便安慰道:“刚刚爷爷不该说你,你是好心帮弟弟做长矛,并不是真的要砍树玩。”
突然赵维良开始说话:“这些年,爷爷的东西凡是坏了全怪我弄的,婆婆的东西凡是失了都怪我偷了,凡是全怪我头上。”
此时他哭得很凶,一字一字痛苦的说:“爷……爷……一……骂,爸……爸……就……打……我,往死里打我,往死里打……我!”他嘴唇颤抖着,接着长哭一声,咬着牙,双手握拳锤向墙上,又狂吼一声。
听到他肯出声肯发泄,本沫紧张的心才渐渐缓和下来,接着他像得到安慰似的,把心中的委屈一一说了一遍。当她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时,也不再执拗反抗了,只轻松一个纵跳,转进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