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路跑到了打米厂,几户人家端着面盆正排队。赵本逵在和他朋友“喔喔”打闹说笑,“喔喔”有大舌头,讲话口齿不清,声音浑厚,相貌倒老实,他们大概在做什么游戏,等她打完米粉装入棉袋里,他们还在那玩。
  喊他回家他反怒吼道:“喊什么,我在这玩,你自己回去就是!”
  本沫装作没听见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低着头左脚踩着右脚。赵本逵见她不走冲过来就拳打脚踢,她习惯竖起手来挡着脸,脚下仍旧不动。他捡起石头,向她扔几颗,她便向前走几步。赵本逵急眼了,抄起一根路荆追其狠抽她腿上,就这么一直将她赶到九十度陡坡上。
  本沫站在坡上冲他喊:“你要是不回去,我就把这袋米粉扔在路上。”说着作势把米粉扔在路中间,自己往前走了十步。
  “有胆你就扔,我量死你!”赵本逵说着跑开了。
  赵本逵果真没再回头看一眼,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姓冷的人家都紧闭家门,顿时她感到阴冷,再回头望着那袋米粉,静悄悄的立在那,倒引来几只麻雀。她气冲冲又捡起了米粉,这么狠绝的丢掉她一次都没干成。
  到了坡顶上时,冷汗开始冒出来,她小心翼翼走着,到转坡时她便不动了,她站在原地不敢向前是因为眼前这条狗,‘狗在自己的大街上,唯我独尊地称狮子’它像大爷似得坐在转弯处,目光平静像人一样打量她。然后不动声色,慢悠悠站起来从她身边绕了一圈。
  她开始想母亲曾说‘这样的狗大概不会咬人,慢慢的走就不碍事。’她边踱步着边回头看它,霎时狗叫起来,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追上来咬住她的裤脚,她歇斯底里的哭喊母亲,提起裤子拖着走几步,恶狗更发疯似的扑在她身上咬穿了米袋,漏出雪白的粉来。她也发疯了,捡石头扔它,迅速跑下坡,底下就安全了,老狗在坡顶上望着没再追下来,它清楚的下面不是它地盘了。
  本沫疯癫跑地回家里又大哭起来,凌老太看着流出的米粉,一抬头一个响指,像敲木鱼似的。姐姐们看她哭听腻了,转身回屋里去。
  留下她满身粉白泥拖浆,浑身筛糠若痴呆,心里想:“母亲要是真走了,我恐怕是活不下去的。”
  5.3
  凌老太似乎是见不得本沫闲着,总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她不明白所有人都围着看电视,单使唤她,因此赌气一句不应。
  凌老太骂道:“你是鬼掩颈了么,你若学着你娘不声不气的性,我就收拾你!”本沫不情不愿站在凌老太身旁,只听她说道:“你去阁楼里拿一捆佛香。”
  她一听阁楼,先想到的是阁楼里放着的棺材,赵书记和凌老太的棺材早在十年前就做好,放在阁楼里,一个棺材一个鬼,阁楼里放着两副棺材,任谁听了无不吓得腿脚发软,任何时去也要吓个半死。
  本沫知道违背不了她,只闷着声、忍着气朝阁楼上走,墙无副窗,黑漆麻乎,墙龛供奉了诸多菩萨,有观音、福神等都闪着星点红火,那门一开自动合上,更显森冷幽渺!屋顶瓦块间镶嵌的几片琉璃瓦,长年雨水泥积,发着青紫微光。
  再行数步,轻瞄樟木吊顶里,小时因夜啼,母亲常吓唬她说阁楼里有老虎,又瞥了一眼瞧见两副棺材,又怕鬼又怕虎,心里又鬼鸣又有虎吼,早已吓得肤栗股栗,心颤魂飞。
  忍着气手抓了一把佛香,三两步飞奔而下,嘴里发出一串寒颤人的吼叫,心里想着只要跨过那扇门,鬼就抓不到她。她急不可耐一推门,偏狠踢门不开,又听见门后面赵本逵的声音,知道是他掩着门。
  刚一吼叫,整个阁楼里顿生起搵,忽闪忽闪那蓝紫星红点光儿像幽灵,整个楼道里响起诡异鸣叫声,连同火速奔窜的老鼠也发出凄厉声,本沫吓得魂飞魄散,哭也不得,喊也不得,只拼命用身板挤门,门仍被赵本逵死死顶住。
  恰一只老鼠钻到脚底,一阵寒渗人冷颤,猛一抬头老猫那鬼火眼睛望着她,身后两只巨大而伸长的黑影儿。她全身使着死劲用脚猛踢,赵本逵一松手,她直接射飞了出去,滚到大厅门边,手里的佛香折的折、断的断。
  凌老太大怒,抓起她的头发在地上一气扽,嘴里一遍遍喊道:“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两手疾风骤雨般在她身上抡拳。她一动不动,眼睛望着庭院那金灿灿的日头光,当凌老太尖声骂时,她听不到,向着日光匍匐前进。
  那日之后本沫就一直愣头愣脑,或是蹲在墙角,或在蹲在门口,凌老太的钥匙响,她不动,赵本逵拿棍子打她,她也不动。有时她蹲在枇杷树旁,她看见赵本逵拿大镰刀在枇杷树上时不时砍一刀,砍一刀,最后竟变成断头的树。
  云秀醒后一连五日,脓血不止,每日更换几包血袋。同病房嫂子对她说:“云秀嫂,我见你整日整夜脓血总滴,流不尽似的,经受这些看着作孽,我正要去给我孙子去庙里化符水,不如也帮你去问卜求神,算一挂?”云秀泪天泪地感激她。
  不到半日,那嫂子直奔云秀床边,激动的说:“不得了!我当真在菩萨前算一挂,那仙婆道出有一个六十多岁穿青衣青裤的老人跟着你,你去田里她跟去田里,你去土里跟去土里,不管你在哪她都跟着。”
  “就是你娘了跟着你,没有错!”荣芝如同被敲醒般,拍腿大喊。
  “这就灵了,那鬼以为跟着你为你好,反倒是害了你,你去写道文疏,烧她坟前告诉她!”那嫂子也拍着大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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