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谢姝越发不能决断,她又问父亲:爸爸,要是妈妈还在,她会怎么说?
她生孩子的时候受了很多苦,她那么爱你,应该不会想看你受苦。
在谢姝母亲的眼中,她的孩子值得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事物,困难根本不应该降临到她的孩子们身上。如果要受苦,那就都在她生产时由她这个母亲承受了,往后的所有痛苦,都不该找上她的儿女。
和父亲细细商量了几句后,犹豫再三,谢姝最终还是问了谢延歧,她想知道谢延歧的态度是否也是如此,但她刚刚告诉谢延歧她怀孕了,谢延歧那头直接陷入了寂静无声。
谢姝等了好久,好几次谢姝都以为电话挂断了,因为电话那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等到谢姝都困了,谢延歧才说话:你在内地是吗?
是啊,我一直都在。
等着我,我马上到。
他说罢挂了电话,留下谢姝拿着手机发愣。
谢延歧不会跑到这里来见她吧?
《时时刻刻》
谢姝电话刚挂断,外面汪念念掐准了时间敲门,得到允准后推门而入,她报告:谢总,编剧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走吧。
谢姝起身,跟汪念念并肩从办公室出去。
是否怀孕,或者是否要留下孩子,不论做出哪种选择,于谢姝来说都无伤大雅。
她依旧会在这家公司里制作电影,越衡和母亲去世前她就在做这些事,她们去世后谢姝依旧在这项事业里耕耘。
有时谢姝觉得她成为制片人的选择万分奇妙,她深爱这项事业,她热爱制作电影时的感觉,有时她制作的是一部艺术品,有时她制作的是一部精心雕琢后待价而沽的商品,不管是哪种成果,谢姝都为这集体制作的成品而骄傲。
可越衡在她的工作中丧失了生命,令谢姝骄傲的工作,也夺走了越衡的生命。
也是因为这项工作,让谢姝没能有时间关心母亲的状况,来不及去见母亲离世前的最后一面。
现在谢姝在孕育另一个生命,她可能会剜下这块肉,也可能持续孕育它,甚至生下这个孩子。
不管做出哪个选择,谢姝都会继续这项事业。
她如夸父追日追逐她的理想,理想本身也化作夺命的绳索勒紧她的脖颈,一寸一寸收缩的绳索在收割她的生命,但这是她自愿套上的绳索,除非她自愿,谁也不能摘下。
谢姝有时也会想起最先离开的柳婉,她到底是以何种心情坚持她的事业直到身体虚弱无力的呢?几次婚姻都以离婚告终,没有孩子和家人,身边陪伴的人仅剩下女佣,遗产都由几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继承。
那场葬礼,于她而言到底是悲哀的生命终结,还是幸运的西西弗斯终于能停下疲惫的征途呢?
谢姝和编剧商讨了剧本中需要修改的地方,商量了合适的导演人选,谢姝听取了编剧的意见,在演员班底的选择上她会选择演技大于外貌的演员。
和编剧开完会,谢姝还要和公司的董事们开会,她大多时间坐在位置上旁听,听下属们汇报前几个项目的成果。
谢姝对这样的会议爱恨交加,她讨厌会议上群聚的男性董事们,他们总是问谢姝一些汇报时已经提及过的问题,谢姝不想回答,下属们往往急着代她回答,这种状况总让谢姝烦躁。
但会议上 也有令人高兴的时候。
常有人在会议上质问谢姝为何她主导的项目总是霸占了公司资金的大多数,此时也是下属回答,他们会用精确的数据回答问题,用收益和成果告诉董事他们凭什么使用资金。
下属会因此隐秘地露出得意的笑,谢姝也会因此获得还不错的心情。
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共鸣时刻。
下班后谢姝是在酒店里见到谢延歧,他大抵是从前台那里拿到了房卡,谢姝推开酒店门时谢延歧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前台一般不会给陌生人房卡,但谢延歧是她的哥哥,亲人之间,总是有特权的。
谢延歧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谢姝身前,等她脱下了大衣,他向谢姝伸出手。
像是默契使然,谢姝轻轻把手搭在谢延歧掌心上,她从地下停车场上来后微凉的手在谢延歧掌心里逐渐回温,柔软又温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舒展。
你从哪里过来的?这么快。
从家那边飞过来,也只要不到三小时。谢延歧垂眸问她:孩子
谢姝挠了下谢延歧手心,在电话里她没有说,其实她自己也是满心困惑的,我也不明白,不应该有的,太意外了。
谢姝并不是滥情的人,她在经历失败的婚姻后很长时间都不想再接触男性了,近期唯一一次性生活还是上次在巴厘岛对象是她的前夫。
倘若是平时,谢姝绝不会犯这种错误,和已经分手的人拉拉扯扯于她根本没有好处。
可那天一切都太巧了,正好天气不允许航班正常飞行,正好她还需要和萧绥假扮成表面夫妻,正好那天的萧绥格外触动她的心弦。
那是种格外奇异的感受,聚光灯下挑动人心弦的天才落入现实,他抿唇轻笑的模样和影像中展现的既类似又截然不同,他说他还爱她,不甘心他们的婚姻以一片狼藉收尾
天时地利人和,命运似乎推着她走向她厌恶又渴望的那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