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悬在地板之上,穿着昨日瞿辰挑的一套衣服,戴着口罩和墨镜,帽檐之下基本看不见一点真容。
  似乎是有人在和他说话,只见他偏头停顿了会,随后乖乖落在地上,长筒裤正好盖住了他透明的脚,便再无一点破绽。
  原来瞿辰昨天买衣服,是为了让万顷白天也能活动。
  对着叶游鱼,江镜衍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给足了情绪价值。等趁着小鬼转身时,江镜衍很快收起笑容,盯着万顷的眸子里有一丝丝不悦:这两电灯泡是打算亮一整个周末假期吗?
  不悦是暂时的,正事是紧要的。
  三鬼挤在江镜衍的车后座上,中间那位还打着把巨大的伞,幸好江镜衍的车空间足够大,不至于伞撑不开。
  “呀!江镜衍,就是那里!”叶游鱼指着京华小区门口,不等江镜衍停车,他和瞿辰就钻出车去:“那我和瞿辰就先走啦,回见!”
  “等等…”江镜衍似乎有话要说,喊住了叶游鱼。他在路边停下车,认真道:“下午两点,我来接你。”
  “哦,好。”
  叶游鱼和瞿辰的身影很快消失,但江镜衍还是注视着这个小区良久,万顷也在回味着瞿辰的背影,他用脑袋夹着伞柄,惨兮兮打字给江镜衍:“同是天涯望夫石啊。”
  “……”
  江镜衍拂开戳到他头的伞,立刻启动车辆,改变方向,载着万顷朝警局去。
  ·
  霍元的一审判决已下:死刑。他不服,竟然又提起了上诉,现在是等候二审判决的间歇期。
  警察通知他有人来探视时,霍元以为是自己的人来了,被押到玻璃板前,他都表现得十分安分,等警察一走,他立刻举起电话,朝着对面的人急促问道:
  “杨夷山找到了没?证据都准备好了没?杨夷山如果找不到,就把管家拖出来,再绑了他家人威胁他,他没有能力翻案的!”
  霍元情绪不稳,语气甚至有些疯癫。这段时间的关押以及法院一审结果让他再也淡定不下去,他必须加快速度拉出一个替罪羊。
  他还不想死。
  好在他之前积累了许多资本和人脉,只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人顶替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玻璃板另一头,万顷举着电话沉默很久,霍元时间有限,他压着嗓子怒吼道:“你快说话啊!”
  “呵,老头子,你还想出来呢?”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充满寒意的嗤笑声
  万顷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亲爹,对方头发凌乱不堪,一缕一缕竖着,鬓角也生了不少白发,眼下青黑,眼白充满血丝,哪还有从前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模样。
  听见熟悉的称呼,霍元身子一凉,他上下打量这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人,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的人虽然干的也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但哪里敢在警察局打扮成这种高调的模样,这不是成了警方的活靶子吗?
  “你…你…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使得霍元问的时候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万顷朝前拉了拉帽檐,随后向下拉低墨镜,露出两只空洞的窟窿对着他爹:“爸,贵人多忘事,您已经忘记自己儿子长什么样了吗?”
  “你…!”
  霍元惊愕地朝后仰去。
  然而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万顷的手迅速穿过屏障,穿过霍元的身体,握住他温热的心脏。
  霍元的惊叫声被生生遏制在喉咙里,身子动弹不得。
  在探视霍元之前,江镜衍和他去看了那几具已经明确身份的尸体,第六具尸体依旧在核实身份。
  基本不用问霍元,万顷都能猜到老头子杀这些人的动机:两个创业伙伴的死,肯定是因为霍元贪婪地想要独吞创业成果,而前管家和情人…
  霍元从前带情人回家从来不避讳万顷,万顷也对此习以为常,能不回家被恶心到就不回家。但高中时的某一天,他不得不回家取东西,正巧撞见霍元大发雷霆,对他的情人拳打脚踢,口里不断问候着对方的亲戚。
  而那个情人像是此前已经受到过巨大的刺激,变得恍恍惚惚,就蜷在那里,不喊也不叫,任由霍元打骂。
  万顷并不同情这个情人,但他却十分厌恶着打人的这个人。所以他当时举起了一个花瓶重重摔碎,才让他爹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到自己身上:“我已经报警了,你要是不想坐牢,就赶紧停手。”
  “你个贱种!”
  他爹一个皮带甩了过来,在万顷脸上留下一个血痕。霍元了解他这个儿子,说到做到,所以他只能骂骂咧咧地停手,把女人带到地下室藏起来。
  后来万顷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而家里管家也换了一位。一开始他并没将这两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他偶然在沙发底下捡到一部手机。
  是那个女人当天丢下的,里面有她和前管家的聊天记录,万顷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给他爹戴了绿帽。
  万顷看着眼前残缺不堪的尸体,才恍然,原来那个女人和管家一直都没有离开他家,也无法再离开了。
  五具尸体中还有一具没有看,万顷在停尸柜前站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勇气揭开那层掩盖尸体面容的白布。
  电视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杀人凶手怎敢配在死人面前站着。
  万顷想:如果他是妈妈,在经历了霍元非人的折磨后,最后一刻一定是怨恨他这个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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