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第212节

  冯翊愕然抬起头:“洛娘?”
  他道:“洛娘,你有孩子啊。”
  在大多数人尤其是男人认知里,母亲怎能离开孩子,怎能主动离开孩子。
  当一个女子生了孩子,她就被绑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但冯洛仪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擦去了刚流出来的眼泪,没有回应兄长。
  她看着沈缇。
  那年沈缇只有十五岁,还不满十六,力抗父母,留下了她。
  若没有留下会怎样呢?若被送回乡里会怎样呢?
  或者就会落到洛琳的境地。
  那样,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家了。
  “沈郎。”她笑着,但眼泪止不住,一串串,“愿沈郎仕途傥荡,前程无量,来日,位列名臣,名录青史。”
  沈缇抬手:“愿洛娘你,重梳婵鬓,解怨释结,既离我家,再登名媛之列,另聘高官之主。”
  她福身。
  他回礼。
  明明是郎君如璧,美人如玉。
  明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明明是彼此的初知人事。
  命运与沈缇和冯洛仪像是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但这一礼行完,起身。
  两个人都觉得肩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四年。
  四年的时光结束了。
  少年与少女跌跌撞撞摸索着走过这段人生,在这里分手,各奔前路。
  “二哥。”冯洛仪道,“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她是真的能回家了。
  冯翊道:“好。跟哥哥回家去!”
  照香有点焦急,几次到院门台阶上在夹道里张望,咕哝:“怎么还不回来?”
  她的主子一走几个月,好容易回来一趟,怎地去半天还不回来呢。
  照香莫名不安。
  月梢道:“别是又走了吧,又不带你。”
  照香险些气死,狠狠地“呸”了一声,进屋去生闷气。
  她是跟着姨娘一路从大牢里过来的,姨娘怎会不带她。
  但冯洛仪就真的没有带她。
  秦妈妈带着人来了,宣布封院。
  “冯姑娘大归,以后家里没有姨娘。”
  照香人傻了:“我呢?那我呢?”
  秦妈妈看了她一眼,傻丫头,冯洛仪为了做冯姑娘,连松哥儿都不要了,怎会要你。
  “你旧主子对你有安排的。别怕。”她道。
  秦妈妈宣布了冯洛仪留给跨院诸人的安排。
  “伺候一场,也是缘分。照香嫁妆银一百两,月梢二十两。”
  照香和月梢是冯洛仪在跨院的贴身大丫头。她俩得了嫁妆银子,全了主仆一场的缘分。
  尤其照香,她是跟着旧主人从大牢里到这里,这段经历不一般。她得了一百两,大家羡慕,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冯洛仪不带她走,把她留下了。那这份主仆患难情,总得有个交待。
  一百两对婢女来说,是一笔巨资了。
  其余婢女也各有赏赐,但没法和月梢比,更没法和照香比。
  照香听得明白。冯洛仪的钱箱是她掌着的,冯洛仪有多少钱她清清楚楚。这一分派,是把那个钱箱里的银子全分干净了。
  照香呆了:“她,她一文钱都不带走吗?”
  秦妈妈叹道:“她连你都留下了。”
  银子当场分派,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
  照香抱着一百两银子茫然。
  秦妈妈过来对她说:“你也不用怕,你有一百两的嫁妆,待外院的小厮们知道了,得抢着求你。”
  照香闻言,摸摸一百两银子。
  又硬又凉。终于明白到冯洛仪是真的不要她了。但她也有了一百两的嫁妆,不愁嫁。
  照香悲喜交加,不知为何,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泪。
  第168章
  沈缇踏进了东路这间跨院。
  他已经许久没来过这里了。
  婢女们进进出出,十分忙碌,正收拾东西。因为要封院子了。
  “学士。”
  “学士。”
  纷纷与他行礼。
  沈缇颔首,走进了正房里。
  照香和月梢正在说话。
  事到如今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照香哭了一通。月梢反而安慰她:“别哭了,谁有你嫁妆银子多。”
  忽然沈缇进来了,两个人都慌忙站起来:“学士。”
  沈缇点点头,看了一眼里面。
  两个丫头光顾着说话了,还没收拾里间,不免心虚:“这就收拾。”
  沈缇却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二婢互看一眼,安静低头退出去了。
  房中没了旁人,沈缇一直走进了内室。
  一切都很熟悉,这里承载了他成人的记忆。
  妆奁匣子打开,白玉镯子赤金钗都在。他还记得那只白玉镯子,是婚后他给她买的第一件首饰。
  都留下了。
  孩子留下,珠宝留下,婢女留下。
  她把能留下的全留下,挣脱而去。
  那时候他想着,虽然她不能做他的妻子,可他也能照顾她一辈子。
  如今回想起来,确实年轻。
  他回到次间里,坐到榻上。
  榻几上犹自摊开一份佛经。她是要靠诵读佛经才能获得静宁吗?
  沈缇翻翻架子上,许多佛经。
  靠下的一格,定是这几个月没有主子,丫头们懈怠了,竟落了尘土。
  沈缇抽出一本,却是本闲书。
  随手翻开,一张纸掉了出来。
  展开,是她的字迹。
  一首诗,一首记录婚后生活的诗。
  沈缇凝目。
  他从前读过冯洛仪的闺中诗,知道她用字押韵的习惯,这的的确确是她的亲作。
  却和她给他看的那些截然不同。
  那时候他就诧异她词风变得不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她真正写的诗。
  沈缇咀嚼着那字里行间的哀沉幽怨。
  轻轻把那张纸放回榻几上。
  阳光里,尘埃飞舞,时光流去。
  沈缇望着空空的房间,想到少年时那些义气坚持,摇摇头,自失而笑。
  城外,西郊。
  殷莳听闻恪靖侯又到访,赶到正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