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第66节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心情这么好。
  妻,是宽宏大度能容人的妻。
  妾,是知书懂礼识大体的妾。
  男人对内宅的梦想也就是这样了。
  圆梦了是吧。
  殷莳含笑道:“行,那就这样。我和她也能定期见一见,不至于生分。”
  沈缇直觉殷莳那笑里肯定有点什么。但他不太能确定她揶揄的到底是什么。这件事于他看来,是她和他和她三方达成的一个妥协,说不上共赢,但是谁也没输。
  基本上就是他与殷莳当初约定所追求的目标不是吗?
  到底在笑什么。
  殷莳察觉到沈缇眼底的警惕,忙收敛了一下,唤了婢女进来收拾碗碟,一边下榻,一边顾左右而言他:“我要去姑姑那里了,你去不去?”
  因男子有外务,尤其是像沈缇这样已经入仕了的,并不需要每日里去母亲那里问安。
  沈缇接了漱口茶漱过口,道:“我不去了,今日也与舅兄们有约。时间有点紧,我还要先去处理这个。”
  殷莳也漱过口,帕子按按嘴角:“哪个?”
  沈缇从身旁拿起一只匣子晃了晃。
  那里什么时候有只匣子?被榻几挡住了,殷莳一直没看到。
  她看着那匣子,正想问那是什么,视线移到沈缇脸上和他的目光对上,看到他眸子幽幽,忽地醒悟了。
  “那个?”
  “嗯。”
  收走漱口茶的婢女听了一耳朵,心想什么那个?那个是哪个?翰林和少夫人新婚才几日,竟有这般默契?跟打哑谜似的,外人根本听不懂。
  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次间里又没人了。
  有些话在黑暗里说,有些事在黑暗里做,和曝露在青天白日下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殷莳和沈缇的目光隔着榻几对峙着。
  男人和女人有时候就像狩猎者和猎物。
  在这种时刻是不可以示弱的,谁气场弱了谁就成了猎物。
  次间里落针可闻。
  殷莳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避。
  通常这种情境里,男人有先天的优势。但殷莳从新婚伊始就坐定了“姐姐”的身份,抢占了礼法高地,已经借着血脉悄无声息地规训了沈缇好几日了。
  已经让沈缇接受,姐姐在弟弟面前就是可以放肆一些强势一些的。
  终于,沈缇先别开了视线。
  他下了榻,拂了拂衣摆:“那我去了。”
  “去吧。”殷莳说,“处理干净些。”
  这种东西,烧了最好,没必要留着。她这里实在不方便,若叫人拿火盆来,动静太大。一件衣服布料不少,火焰起来让婢女们看到,少不得要大呼小叫的。
  男人们做这个事就方便多了。
  殷莳对古代大宅门内院里没有隐私这件事实在很无奈。
  此时也格外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大丫头、心腹妈妈会如此得重用、受赏识。
  那不知道手里握着多少主人的阴私,嘴里咽下去多少主人的秘密呢。
  沈缇都要迈出槅扇门了,殷莳又叫住他:“跻云。”
  当着别人面就喊“跻云”了,昨天晚上怎么就敢喊他“沈缇”。
  沈缇回头。
  殷莳温温柔柔地说:“今天不用回这边,直接去那边就行。”
  已经不能当他是少年看了,昨晚她就意识到了,沈缇已经是男人了。
  开荤没有回头路。
  未来她和他能以这种状态坚持多久那是未来的事。但眼前绝不行。她还没有完全站稳脚,一旦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她的大好开局就都做了无用功,瞬间她就居于了下位。
  那不行。
  所以昨晚,她刻意地贴着床里睡。昨天可以说是她成亲以来睡的最不好的一晚了。
  吃、穿、睡是她对这个时空最基本的诉求。她从来都没想过爱情或者是地位、权力等等。她只求最基本的,不能连这都做不到。
  把沈缇赶到冯洛仪那里去,她要一个人独占大床。
  “冯姨娘那边有你换洗的衣服没有?若没有,叫丫头们送些过去,以后也方便。”她就仿佛一个真的大度的正室似的。
  为了自己的舒适,连声音都比平时柔了三分。
  沈缇凝视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孔。
  “你不必操心,我叫她们安排。”他说完,又看了她一眼。
  就装吧。他看明白了,她就靠装骗了娘家一家子人,也是靠装骗了她的姑姑他的娘,哄得了她的喜欢。
  不过,她的那些犀利和离经叛道、胆大妄为,只藏在他和她的内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挺有意思的。
  沈缇拿着匣子转身走了,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
  他离开璟荣院,往内书房去。
  外书房是他待客的地方,内书房则是内宅里属于他的绝对领域。
  那些感情不好的夫妻,丈夫如果既不想宿在妻子那里,也不想宿在妾室那里的时候,就会宿在内书房里。
  内宅里长川跟着他。
  他还是小孩,虽然今年抽条长个了,头顶抓鬏的尖尖也才刚到沈缇胸口,可以在内宅行走。
  长川腿短,纵沈缇走得四平八稳的,他也得小跑。
  “翰林,我来拿吧。”他人虽小但机灵有眼色。
  翰林手里拿着个匣子呢,按说这都该给他拿着。翰林手里顶多拿把扇子或者马鞭。
  不知道为什么翰林今天没主动给,甚至还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拿。”
  沈缇就一路自己拿着那个匣子到了他的内书房。
  屏退了书房的婢女和长川,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匣子。
  在昨夜之前,若和殷莳谈到他们的未来,他脑海里第一个反馈出来的想法是“照顾”。
  他是要照顾殷莳一生的。
  可昨夜,拿到那件沾了血的中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换一个说法——殷莳这一生是属于他的。
  这一层隶属的关系一直以来被姐弟关系压制住了。
  令他忽略了。
  他的手按在了匣子上。
  要怎么处理呢?要烧掉吗?
  沉吟难决。
  又觉得指腹接触处似有火烧,烫意燎人。
  最终,沈缇做了决定。
  他忍住了想打开匣子的欲望,打开桌下小柜,伸手在里面摸了摸,摸到机括略一用力,暗格应声而开。
  沈缇把匣子放进了暗格里。
  起身唤了长川:“走,往舅兄们那里去。”
  他十日婚假,没别的事,就是陪舅兄们好好逛逛京城。
  “对了,叫平陌来。”
  殷莳去沈夫人那里请安。
  给婆婆请安是不能去太早的,因为要避开公公。挺好,对睡眠没有什么影响。
  “冯姨娘请安的事,不要乱说,我会自己去说。”路上,她嘱咐蒲儿,“偶尔说一次,秦妈妈觉得你心思简单。次次我院中的事都是你在说,管事妈妈脸上笑眯眯,可她的心里,你已经是不可重用、不可信任的人了。”
  蒲儿从未想到过这一层,脸都白了。
  “我再强调一次,我们如今不是在自己家里了。”殷莳说。
  葵儿蒲儿都低头:“是。”
  到了沈夫人那里,沈夫人正在煮茶。
  “快来,你姑父拿回来的好茶。”她笑眯眯,“待会你带些回去。”
  殷莳也笑吟吟凑过去。
  看那煮茶的手法与怀溪略有不同,认真请教。
  沈夫人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精神一振,与她细细讲。
  既是婆媳更是姑侄。
  但其实,古代社会结中表亲的,也并不是每个姑姑、姨母都能善待侄/外甥女的。
  殷莳知道自己是运气好,更知道这姑侄关系也一样得经营。
  “姑姑,今天冯姨娘来请安了。”殷莳主动汇报。
  “哦?”果然沈夫人的注意力就从茶汤上转移过来了。
  “冯姨娘十分知礼的。”殷莳先赞冯洛仪,再道,“只我和跻云都觉得,咱家是宽厚积福之家,实没必要。我和跻云商量着免了冯姨娘的请安。”
  沈夫人哪想得到这事其实是殷莳提出来的。真正对“请安”这事不感冒的是殷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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