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小朗。”江独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顺着小朋友的意思喊了一句,明朗又高兴起来。
果然,就算是同样的称呼,从江老板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可真宠我!
明朗美滋滋想,心猿意马得意忘形地贴到男人耳边:“我这还有几个称呼可供参考……”低声又提供了几个选项。
江独慎一听立即板脸,把人推开,推了推金边眼镜镇定道:“一边儿去。”
耳朵尖又红了。
明朗笑嘻嘻像个牛皮糖一样又黏了过去,两人就在你推我攘,你贴我挡,你追我赶的“对决”中一路在园区里漫无目的地疾走,直至江独慎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有些恼羞成怒地呵斥:“你差不多就行了!”
江独慎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就算是学生时代的他也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傻气过,好歹也年长了这小子七岁,怎么就被带着犯傻呢!
明朗见好就收,也不继续逗下去,就怕真把他慎哥逗生气,于是又装模作样委屈巴巴地道歉,心里一边唾弃自己好茶,一边又偷着乐。
这下两人才终于能好好地闲逛观光。
园区规划建设得很好,有福利院,有希望小学,还有不少公共设施和休闲场所,园内绿化覆盖面积很广,树木葱茏,植被茂密,还有专门的温室区以及种满花的公园,尽管只是晚春初夏,四周已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他们慢悠悠地行走在各个矮楼间,偶尔传来欢声笑语,偶尔又是朗朗读书声,路过教室时,里面的小朋友纷纷侧头,瞪大眼好奇地打量他们,明朗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甚至还扮鬼脸吐舌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一墙之隔小朋友和大朋友都开心了,一旁的江独慎也被感染,忍不住露出浅笑。
整座园区的建设非常规整又不失灵动,大路是干净平整的路面,小路是青石板或者石头路,走到园内靠山的深处,又只剩鸟语花香和伶仃的泉水声。
明朗不知道江独慎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重建了这里,来之前他做好心理准备去触碰男人的阴暗回忆,来到后却发现那些阴暗丑陋早已被对方改造成了明亮和清净。
“慎哥,我其实……”他有些难以开口,明朗知道自己想要了解的远比眼前这些更多,他想了解那个男人曾经的苦暗和伤痛,却又不想对方重新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江独慎见明朗迟迟没有下文,不由地侧头,看到明朗的表情后怔了怔,眼底浮起两分柔和笑意,想了想,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荷花池,朝明朗轻声道:“这里,原本是那家医院的用餐区。”
明朗一愣,顺着男人的手望过去,然后便目光灼灼地扭头盯着江独慎,似是催他继续往下说。
看到小朋友瞪大眼好奇又紧张的模样,江独慎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继续说:“如果那天‘训练效果’不达标,那就只有难吃的馒头和白粥,故意让我们吃不饱作为惩罚。”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平静地朝另一个人说起这些不堪,“我就是那个‘吊车尾’,经常吃不饱,所以我在上中学前都比同龄人矮小许多。”
明朗咬了咬牙,没说什么,只是又往江独慎那边贴近了些,几乎是贴在男人背后,仿佛是堵遮风挡雨的墙。
江独慎这次也不再躲开,由着小朋友贴贴,只径自往前走,没走多远,又指着另外一栋矮楼道:“这里原本是像旧厂房,里面建了许多封闭的小隔间,他们叫做‘自省室’,其实就是不见天日的牢房,只要被他们认为‘不积极配合治疗’,就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长时间被关在这,后来我得了恐慌障碍。”
江独慎主动伸手,拉着面色紧绷的明朗继续往前走,安抚地蹭了蹭对方的掌心。
又走了一段路,江独慎忽然脚步一顿,脸上淡淡的笑容敛去,眼底蔓延起冷雾,明朗连忙询问:“怎么了?”
男人漠然地盯着前方,那是间大型车库,很突兀地伫立在充满生机的大片绿地上,外面放着一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铁桶和石台,从外观来看似乎是做过翻新,重新涂上了油漆,但因为设计本身和整个园区的设施风格都不同,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明朗仿佛意识到什么,突然把人拉到身侧,长臂一伸环住了江独慎的肩膀,紧紧将人拢在自己怀里。
感受到身后宽厚胸膛传来的热度,江独慎深呼吸,渐渐放松下紧绷的神经,但也沉默了许久才低哑道:“这里他们称作‘改造房’,或者……该叫‘刑场’更合适。”
然后,江独慎淡漠地提起那些残忍的惩罚,那些不堪的回忆,眼神木然,语调平缓,他没有长篇大论地讲述自身遭遇的细节,也没有怨天尤人和憎恶仇恨的情绪,仿佛是个局外人在简述一个久远的故事般,然而只言片语却让明朗心如刀割。
“他当时每晚都被拖出去,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
“有时是热水,有时是冰水,他不知道下一秒会被塞进哪个桶里。”
“室外的惩罚很难捱,但他更害怕被带到室内的‘惩戒室’,那里有更难捱的东西。”
“如果他不发出声音,说出那些人想听的话,那这样的‘改造’要持续一整晚,直至天亮。”
明朗很快就察觉到,江独慎在提起小时候的自己时,用的是“他”来陈述,他不由地想起自己查阅过的那些心理书籍和资料,想起有一种心理疾病叫“人格分裂”,也称“分离性身份障碍”,顿时有些紧张地拽紧江独慎的手,把男人拽得踉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