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可是他的心,怎么会那么疼?像被活生生剜掉了一块。
  他妈是自杀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藏了一个刀片,割腕,下了死手。
  可能清醒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不堪,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程琛倒也不意外,她一直有这份要强和骄傲。
  医院已经用尽了全力抢救,可也只拖到了他赶来和她告别。
  临终的时候她是清醒的,从看他的眼神就知道。
  她已经非常虚弱了,嘴唇微动,说的话却是气音。
  程琛附耳过去仔细辨听,竟还是指责:“谁让你救我的?让我走!”
  他瞬间暴怒,眼珠子都红了,说:“你倒是痛快地走啊?闹这一出算什么?就算再不待见我,你那个宝贝儿子还在监狱呢,你就不管了?”
  他的激将法并没有用,因为她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双眼紧闭,嘴角却挂着一抹微笑。
  医生说她陷入了重度昏迷,也就两三天的事。
  这两三天程琛形同困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他咆哮,指责,甚至谩骂,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母子角斗中,她还是轻易而举地赢了。
  临死都还在怪他。
  程琛知道那时的她是清醒的,因为她眼中有清晰的恨意。
  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她跋扈的大儿子入狱不是自作孽,而是他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儿子设计陷害的。
  他就这样被嫌弃了一辈子。
  程琛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疾驰,体会着失重的刺激、虚幻和快乐。
  这就是人生,索然无味,了无意义。
  除了那晚清泉山上的星星。
  那是他能拥有的为数不多的真实和快乐。
  却注定转瞬即逝。
  是他永远都握不住的流沙。
  想到了这里,他不由地加大了油门。
  他恨自己的清醒,不然他还能快乐得更久一点。
  64.不爱就不爱
  程琛又过了三天才回来。
  林静接到电话时正在车间跟罗师傅学做衣服。
  王北羽说话算话,等她交了设计稿后果真在工厂找了个老师傅带她。
  那师傅虽然经验丰富,却是个闷嘴葫芦,不善言辞,教她总教不到点子上。
  亏得林静在这方面多少有些悟性,又肯吃苦,就这么磕磕绊绊学了好几天。
  罗师傅一直冷眼旁观,不知是看不过去,还是触动了哪根筋,突然把教林静的活儿揽了过去。
  王北羽知道后惊诧又羡慕,酸溜溜地说林静命真好。
  那罗师傅脾气孤拐,但相当有本事,多少人求他他都不肯教,她竟能入他的眼。
  嘱咐她珍惜机会,好好学。
  林静受宠若惊,自此得空就往那里跑,图书馆的工作倒成了副业了,反正都是些驾轻就熟的活儿。
  程琛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静正在学着用丝绸做一朵玫瑰花,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跑了神,指尖被刺出了一颗血珠。
  她顾不上擦,心急火燎地接通了电话。
  这三天,她坐立难安,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程琛在电话里倒挺正常,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说没别的事,就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仿佛那晚等失态只是林静的幻觉。
  林静察觉到了异样,却不好多问,叮嘱他先休息,晚上到她那里吃饭。
  今天是王北羽的生日,她不想出去庆祝,准备在家做一桌。
  程琛应得非常爽快,说没问题,晚上见。
  林静却等不到晚上,再回来时失魂落魄,那朵玫瑰花越做越不像样。
  罗师傅忍无可忍,一把抢了过来,说:“行了,回吧,人在曹营心在汉,能做好才怪!”
  林静被戳穿了心事,讪讪的,顺势告辞了。
  回去路上她拐到超市,大包小包买了很多食材,买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今天主角是王北羽,她怎么净买些程琛爱吃的了?
  更觉得没意思了,都这岁数了还跟个陷入热恋的少女似的,别人家笑话,自己也觉得不像。
  想到这里,她刻意按耐住找程琛的冲动,先回去备餐了。
  傍晚,程琛按时过来了,带了两支香槟给王北羽当生日礼物。
  王北羽眼睛一亮,说东西是好东西,可惜她怀孕中,不能享用。
  “度数很低,喝一点点应该没问题。”
  程琛劝她。
  “对,就尝尝味道,没关系的。”
  林静帮腔。
  “不许诱惑我!”
  王北羽意志坚定,又说,“也不许在我面前夫唱妇随秀恩爱!”
  林静的脸立刻红了,都没敢看程琛,瞪了王北羽一眼,找借口去厨房端菜了。
  不知什么时候程琛也跟着进来了,说要帮忙。
  两人数日未见,第一次在狭小的厨房里独处,竟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腼腆。
  林静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他介绍自己做的菜。
  程琛笑而不语,似听非听,从她手上接盘子时,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林静的心猛地一跳,看向他,他又松开了。
  林静却因此欢喜了一晚上,整个晚上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去。
  王北羽坚持开了一瓶香槟,自己不喝,劝他俩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该乐就乐,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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