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话没说完,哐啷一声,林静突然站了起来,抄起碗,连碗带饭狠狠往地上一砸,面无表情地走了。
  一个两个,都当她是死人吗?
  高丽娟和雷明军像见了鬼一样,面面相觑。
  她什么时候这么大脾气了?
  其实这和脾气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逆鳞,林静的逆鳞是她爸。
  那个又高又大、山一样的男人曾视她如珍宝,把她惯得颐指气使,不知天高地厚。
  十岁生日那天,爸妈带她去游乐场玩,她非要吃马路对面的草莓冰淇淋,而且立刻马上就要吃!
  她妈试图劝她,她爸爸却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买。
  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精神病,拿把刀在路上狂奔,见人就砍,她爸爸护一个孕妇躲不及,被砍了好几刀,最后一刀砍中了大动脉,流了好多好多血,救护车来时血把他全身都染红了。
  林静已经记不得她们母女俩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突然有一天,家里所有关于她爸的东西都消失了,妈妈严禁她再提“爸爸”这两个字。
  十岁的林静默默点头,永记在心,自此性情大变。
  自此以后,母女俩拿床锦被把血淋林的伤口裹得严严实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生活,凡事只求一个安稳。
  可原来,这么卑微的愿望也这么难实现。
  林静恍恍惚惚地在大街上游荡,隐约听到雷明军在后面叫她,声音遥远又缥缈,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传过来的。
  手机一直在响,都是他打过来的。
  她看都不看,直接按掉了。
  4.你看隔壁家的女儿
  林静晚上没回家,怕惊到刘慧英,也没回娘家。
  她在路边找了个连锁酒店,凑合着住了一晚上。
  奇怪的是,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她竟睡得前所未有地安稳,梦都没做一个,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睡醒后,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还有被阳光镶了一道金边的窗帘恍惚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打开手机,雷明军竟打了三十多个电话,简直恐怖!
  她又一转念,有什么恐怖的?最糟糕也就这样了。最起码她胸不闷了,气也顺了,连乳腺都通畅了。
  林静起床,刷地拉开了窗帘,金灿灿明晃晃的阳光立刻洒进了房间。
  看,天并没有塌!
  她安慰自己,又庆幸,还好今天不用上班,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林静在洗手间对着镜子修整了半天,到底还算年轻,睡了一晚后眼皮已经不怎么肿了。
  她对着镜子提起嘴角笑笑,像平日那样乖巧腼腆,依旧是她妈眼中好姑娘的模样。
  回家前林静给她妈买了一盒燕窝一盒阿胶。
  上次雷明军不知道从哪儿收的礼,提了两盒回家,她没兴趣,顺手转送给她妈了。
  没想到刘慧英稀罕得不得了,逢人就满脸红光地说,没想到老了老了,还享到了女婿的福。
  林静看她显摆,心里凄凉又满足:至少在这段婚姻里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刘慧琴住在纺织厂的旧家属院里,还是林静他爸当年分下的两室一厅。隔了这么多年,楼房早就破旧了,装修也非常过时。
  结婚后雷明军和林静提过好几次,说他在他们小区还有套小面积的房子,让刘慧英搬过来算了,彼此也有个照应。
  刘慧英受宠若惊,乐得合不拢嘴,但怎么都不肯搬。一来怕亲家有看法,更觉得她们高攀,让林静难做;二来老房子她住惯了,虽说旧点,周边超市、公园、医院却一应俱全,更别说那些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老街坊了。
  林静站在墙面斑驳的三楼,对着家门口深呼吸,调整出最自然的表情后才抬手敲门。
  一个模糊又悲哀的念头突然浮了上来,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原来她在娘家也并不比在婆家轻松多少。
  刘慧英很快来开门,看到是她非常惊喜,眼睛都亮了,下一秒就开始皱眉,说:“这都乱七八糟穿的啥玩意儿啊?!”
  “妈,这是田园小清新风。”
  林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底小碎花的雪纺裙,怕再被高丽娟嫌晦气,她特意从箱子底翻出来的。
  “清新个鬼,山里山气的!我给你说多少次了,你长得素净,穿衣打扮得走气质路线,要选那些剪裁简洁有质感的衣服。”
  刘慧英切了一声,不屑地说。
  她退休前是纺织厂附属学校的美术老师,虽是不怎么受重视的副科老师,品味审美方面向来自负。
  林静不和她犟,低眉顺眼地嗯嗯了两声,试图混过去。
  刘慧英却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梗着脖子一扭身,进卧室了。
  林静鞋还没换好她就出来了,手上拿了件白色棉布小翻领的宽松连衣裙,说:“喏,这才是你们年轻人现在说的森女风。”
  “是是是,确实!要不还得是您呢!”
  林静一边敷衍她,一边拎着礼盒往里面走,她满肚子烦心事,哪有心情管这些?!
  “呀,又是燕窝,明军也是的,这么多礼,上次送的都还没吃完呢!”
  刘慧英看清她提的东西,脸色一变,满面春风地嗔怪道。
  林静很想说关他屁事,从头到尾都是她孝敬的,看看她那表情又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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