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陈芸说,毛笔字是亓令邬于前年中秋夜所写,这把扇子则出自名家之手,是好友赵引录所赠。赵引录去找那位名家定制时,特意关照空出扇面,为得便是让亓令邬本人亲自题字。
  他与赵引录还在校园时,便时常有同学找他帮忙写对联,每年春节前几日都是他最忙碌的时候。
  亓令邬写得一手极好的毛笔字,一撇一捺犹如刀削,如铸如刻,沉稳、浑厚。苍劲有力的字迹中融合着他不屈不挠的傲骨,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一蓑烟雨任平生。”
  梁辛西盯着扇面轻笑,也许这也是亓令邬的人生态度。无论遇到何种极端境遇,始终从容、镇定、处之泰然,以乐观平稳、游刃有余的心态去直面崎岖人生路。
  难怪他总是一张死人脸,乌黑瞳孔里从未泛起过涟漪,说起话来一板一眼,与她身边同龄人有着云泥之别。
  梁辛西来到随云居,住进他居住的院落,闯过他色彩单调却干净整洁的卧室,穿过他放满微观景模型、种满桂花树的后院,也见识过他方棱有骨、别有风味的书法作品,她才终于对电视屏幕里冷酷又寡言的长发男人有了初步概念。
  她抿了一口黑咖啡,笑容别有深意。
  林林去山下商场里买粉扑回来,拎着化妆包匆匆赶到中庭给梁辛西补妆。
  “我是不是耽误拍摄进程了,怪我太粗心,粉扑准备不充足。”林林羞愧地念叨着,不停强调自己的错误。
  梁辛西连连摇头:“这个点赶回来正好,场地刚刚布置好,你不会都没来得及吃饭吧?”
  林林气喘吁吁:“去便利店吃了关东煮,还好,我不太饿。”
  她撕下梁辛西t字区的吸油纸,蘸取少量珠光散粉,还原完整的哑光妆容。
  “好了吧,我得去换衣服了,今天穿蓝色那件是吧?”梁辛西收起镜子,侧头看了一眼席子樾,“嫂子等我五分钟,换个衣服就开拍。”
  席子樾一怔,突然被她喊嫂子,羞耻到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笑回:“别闹,叫我席子谢谢。”
  梁辛西坏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能娶到你当媳妇,我哥何德何能啊!”
  “说你哥坏话是吧,你也不怕我跟他告状。”席子樾拉着她的胳膊陪她去换衣服。
  梁辛西才不怕:“我哥这么温柔,根本不会骂我,况且他每天忙的焦头烂额,难得能见他一次。”
  梁许鄞忙,她梁辛西也一点没闲着啊!
  她一肚子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倒,盼着忙到十月底能告一段落,她太想休假了,即使哪也不去,就在家里躺着就很幸福了。
  “再忍忍,等楼云市的工作完成以后,我们就能休息了,先回家歇两天,然后我们去旅游,我想去成都玩,你哥没空,就派你陪我去吧。”席子樾等不及想出去玩。
  听见她说想去成都,梁辛西的瞳孔都亮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要去旅游呢,就这么愉快决定了,哪天休假立马订票出发。”梁辛西滔滔不绝地开启话唠模式,换个衣服的功夫已经把去成都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全计划好了。
  下午的拍摄任务简单,但对模特的要求相对较高。以檀香扇为背景,梁辛西对着镜头展示亓令邬提供的十件微观景模型,同时要为观众进行详细的讲解,如制作背景,制作工艺,甚至分析一波亓令邬制作模型时的心理状况,相当于阅读理解。
  为了今天的讲解任务,梁辛西足足花了三天苦背台词,她对微观景工艺品一窍不通,成串出现的专业术语如同钉子重重敲打她的脑袋,那三天连做梦都在念叨枯燥乏味的专业词汇。
  虽然后期可以配音,但梁辛西的职业素养要求她不许浑水摸鱼,在职场中必须端正态度,用言行举止撑起她用血汗打造出来的首席模特招牌。她要是垮了,“逐月文化”就是胡金金那个妖孽的天下了,梁辛西决不允许胡金金骑在她的头上为非作歹。
  这些年她紧绷神经,不容自己在工作中出一点错,好不容易打出去的名气,容不得半点沙粒。她爱惜羽毛,如同珍爱她的生命。
  背了三天台词终于可以在今天展示成果,梁辛西的心情五味杂陈,又激动又不舍,强忍痛苦熬完下午四个小时。
  席子樾一拍双手,目光柔和地对镜头里的梁辛西说:“ok,拍摄结束。”
  梁辛西笔直如松的腰板瞬间蔫了,似垂落在冷风中来回摇摆的枯芦苇,完全失去了生机。
  她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喉咙仿佛灌了一铲黑炭,沙哑无力:“我的膝盖都要裂开了,谁来救救我?”
  对着镜头站了四个小时,她的疲惫无人能感同身受。
  第13章 他是雾霭天藏在乌云后的飞鸟
  廖沾沾二话不说冲过去往她面前一蹲:“上来吧辛子,我背你回客房歇着。”
  梁辛西也不客气,病恹恹地趴在他背上,拍拍他脑袋说:“辛苦你了,好弟弟。”
  “我才不是弟弟。”廖沾沾听见这两个字就头痛。
  席子樾拉开背包拉链,小心将相机塞进去,边回头叮嘱廖沾沾:“背好你辛子姐,记得轻拿轻放。”
  “那当然。”廖沾沾撅着嘴巴,还在为弟弟二字伤春悲秋。
  梁辛西笑了:“不是弟弟是什么,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小六岁吧?多怀念我的二十一岁啊,那会我的眼里还有光,对未来抱有无限期待,现在被生活毒打得完全不知快乐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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