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眼泪再次从薄御的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渴肤的依赖在呐喊,贪婪的,迫切的,不顾一切的,推搡着恐惧到一边,想要汲取对方更多的触碰。
  眼泪砸下去,眼前雾气散开的同时,薄御彻底看清了身前的人。
  他本能地挣扎了下手腕,唯独身体和脑袋,还有双腿能动。
  双腿逐渐并拢,紧贴到青年的腰侧,他抖落出难过的呼吸。
  身体艰难地微微前倾,眼睛干涩发通也不敢从青年身上移开。
  薄御陷在青年身下的阴影下,脸颊挂着泪痕,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脑袋靠向了青年。
  沈固若双手落空,胸口忽然埋进了一颗脑袋。
  还没及时回头,身体下意识搂住了薄御的脑袋。
  回忆就此掐断,后劲达到了顶峰,渴肤的依赖让薄御的委屈、不安,想要倾诉的难过,通通再也压不住的冒了出来。
  想见的人出现的那一刻,难过原来是那样的简单。
  薄御死死地咬住唇,压抑着声音不外泄,肩膀无声息地颤抖起来,脊背跟着发抖。
  他像个被抛弃的小朋友,埋在青年的怀里,声音克制不住地抖溢出来,又哑又低。
  “沈老师……沈老师,我好疼。”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好不好……”
  沈固若手心在薄御身上摸到了一手冷汗,身前的衣服渗透在身上的,却是滚烫到连他都感觉到了深深难过的眼泪。
  他最怕别人哭了。
  每次弟弟在他面前哭,他就会变得很笨,嘴也笨。
  沈固若只会笨拙地轻拍薄御的后颈,安慰道:“薄御,你别哭,别哭。”
  他以为薄御说的是手疼。
  他已经在书桌上发现了镣铐的钥匙,反应过来就准备放开薄御,去书桌上拿钥匙开锁。
  结果沈固若刚有离开的动作,薄御一瞬应了激。
  缓解的渴肤把他从深海窒息中挣脱出来,再一次被恐惧拖进了万丈深渊。
  薄御追着人身体往前倾,带着不再藏起来的哭腔:“沈老师……沈老师,别走……你别走……”
  沈固若从没想象过,薄御那样内敛的一个人,会当着自己的面哭成这样。
  没有收敛的哭腔,面对恐慌压抑不住地歇斯底里,眼泪如决堤的洪潮,不停地砸落在身上。
  就连沈固若都被他哭得胸腔闷重了起来,连忙再次揽住了薄御的肩膀:“薄御,你冷静,我不走,你别哭,别哭啊。”
  薄御泣不成声地靠在沈固若的身上。
  双手被束缚,他无能为力到连阻止对方离开都做不到,只能言语哀求。
  好在,书桌离飘窗并不远,沈固若可以抻直一只手臂够到钥匙。
  他顾及着薄御的情绪,费力地用手指把钥匙勾到了就近的地方,然后一抓了过来。
  没有停歇,他扶着薄御的后颈,直起上半身,去开镣铐的锁。
  指缝流经的血液烫得他几次才成功把钥匙放进锁孔。
  “咔哒”一声,镣铐终于被打开。
  眼前带血的手腕没等沈固若解放出来,已经自己垂了下去。
  束缚消失,薄御那双快要麻木的手臂,仍旧义无反顾地牢牢地圈在了他的腰间。
  手臂往腰间的衣服上抹出了一圈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固若微微失去重心,往前倾去,眼疾手快地用双手撑住窗户。
  低头,薄御浑身颤抖地抱住他,借着掌心往前推的力度,把脸颊深埋进他的身上。
  像是要把自己搂进他的身体里,也像是要跟他融为一体。
  男生再次悄无声息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
  只有开口说话时,才有藏不住的哽咽,也只有当自己把人牢牢抱紧后,才敢埋着脸倾诉。
  “沈老师……我不做抗敏治疗了,我不做了。”
  沈固若没有在意腰间勒出的疼意,抓紧稳好了重心。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闪烁着水眸。
  学着以往哄弟弟的模样,一手轻拍在薄御的后背,一手按着对方的后脑勺。
  他嗓音不自觉也被染上了难过:“好,我们不做抗敏治疗了,你不想我们就不做,薄御,不哭了。”
  可当务之急,是薄御还在流血的手腕。
  沈固若惦记着这件事,话音落下便垂下眼睑,顺着薄御的手臂线条扭头。
  看到涌出的鲜血已经染透了他后背的衣服,他顿时晃了下神。
  面对鲜红的血液时,镇定似乎总是会出现溃散的问题。
  沈固若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薄御,你松开我,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薄御闻言不仅没有放,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他双手抓住青年身后的衣服,任由身上的血不要命地往外流,埋着脸,不听话地摇头:“不松……松了你会走。”
  薄御很清醒。
  可恐惧也折磨得他神志不清。
  怕极了眼前的人会消失不见,把他独自一人丢在那个脏污的地下室。
  双手被束缚的时候抓不住,一旦抓在他的怀里,就算流干了血,他也不要放。
  沈固若看着流淌出来的血,眼球生疼,轻哄着说:“我不走,薄御,你在流血,再流下去会出事的。”
  男生即便哭得喘不上气,也不肯松口:“……我不放。”
  肌肤被鲜血侵蚀,无端生出灼烧感,沈固若承受不住这种他人生命流失的感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