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行。”周迟拽出腰下的抱枕,抱在怀里躺下,老旧的沙发很软,陷出一道服贴身体的凹陷。
周迟在家习惯换上旧短袖,布料洗得纤薄,有些透,松垮垮挂在他身上,一截结实柔韧的腰段,若隐若现。
桓昱上下吞了吞喉结,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他也琢磨不透自己反应,反正自从上回他在周迟房间睡过一晚,这种怪异微妙的感觉就一直存在,像一汪泉,一口井,落个石子,又是涟漪又是回声。
就这么扎陷在他心里,偶尔冒个头,像个小触手,搔弄得他浑身难受。
周迟最近没怎么回来过夜,床单没睡过几晚,不怎么脏,但上面依旧有一股橙花香味。
那味道和桓昱的信息素相差甚远,那是一种更淡,更舒服的香味,萦绕鼻端,说不上来是因为持久,还是因为对它产生了嗅觉依赖,以至于桓昱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颅内神经都异常兴奋。
眼看换个床单墨迹这么久,周迟语气不耐烦地催他,“还没换好?”
“马、马上。”桓昱抬起头,回想起刚刚自己嗅床单的动作,血色迅速蔓上耳尖,他手足无措地团起床单,动作太大,不小心扫掉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周迟听见声音,躺在沙发上,扭过头,不悦地盯着房门隔空质问:“桓昱,你又在我屋里干什么?”
桓昱大声回他:“没事。”
烟灰缸摔得七零八碎,桓昱蹲下去一块块捡起,用纸巾包着丢进垃圾桶,直起身看见桌角有一张叠起来的信纸。
应该是之前压在烟灰缸底下,但现在没了重量压制,中间鼓起一条小缝。
淡紫的颜色,不像是周迟该有的东西。桓昱倒似曾相识,他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来——
“干什么呢?”周迟站在门边,瞧见地上烟灰缸的碎渣子,烦躁地皱起眉头,双手叉腰,准备兴师问罪,结果视线往上一抬,看清桓昱手里的东西后,脸色倏然不自然起来。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桓昱抖了抖信纸,上面的香味已经没了,泡过水,又在烟灰缸下压了那么长时间,好多地方已经褪色,字迹不清。
“你还有脸问?”周迟舌尖卷过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说,“自己的春心荡漾不记得了?”
“什么春心荡漾?”桓昱不满地皱起眉,把那张信纸团成团,一并丢进垃圾桶,经过周迟身边,冷言冷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自己写的情书都不认了?”周迟冷嘲热讽回去,“人家omega知道了还不唾弃死你。”
桓昱忍无可忍,“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什么omega,这信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为什么在你的练习册里?”
“你翻我书包?”桓昱语气冰冷。
“我吃饱了撑的啊,翻你书包。”俩人僵持不下,各都不甘示弱,周迟长出一口气,“你们班主任给我的。”
“徐老师?”
被他莫名其妙指责怀疑,周迟心里窝火的要命,大声说:“对。”
桓昱周身气焰消失,他默默把床单放进洗衣机,出来看周迟在阳台抽烟,他走过去,声音略显僵硬,“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的道歉简直一文不值。”周迟目视黑夜,吸了口烟,又吐出,咬牙狠狠道,“真不知道你是什么狗脾气,臭得要命,说两句就顶嘴翻脸,跟谁欠你似的。”
桓昱任由他撒气,半响,自顾解释说:“信是我替班里同学写的,他说自己字太丑,写完以后让我帮他誊写一份。”
周迟没好脸色,“你糊弄傻子呢。”
“真的。”桓昱声音缓和,掺杂了点不好意思,“但是不白帮他,他给我钱...”
听这意思是又“重操旧业”了,小时候帮人家写作业,长大了帮人家写情书。
周迟气得发笑,“桓昱,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让你一天到晚想着挣钱,结果到头来净给我惹是生非。
替人写份情书就算惹是生非,未免太过了,但桓昱不知道的是,真正的祸是周迟在帮他兜着。
桓昱没往深处想,他诚意检讨自己,信誓旦旦,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要是再犯,时候他会自己滚出去。
但桓昱好像不明白,周迟的本意,从来都不是赶他出去。
周迟沉闷地抽烟,良久,在煎熬的沉默中,桓昱谨慎地问:“哥,你是不是烦我了?”
“你要一直这样,谁他妈能不烦你。”周迟把最后一口烟抽完,捏着早已熄灭的烟头,他嗓音烟燎过,嘶哑不清,“桓昱,你从小到大,我没有要求过你什么,我也不需要你替我分担什么,但是...”
周迟声音更哑,一茬接一茬的债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拗过下巴,把脸藏进黑暗,两瓣唇无声无息地颤抖,“但是你不能总跟我耍脾气,你就算真的要耍,也等我不那么累的时候再耍,行吗?”
桓昱望着周迟的后脑勺,眼底情绪复杂,没再额外解释什么,他只说好。
第25章 橙花香
那晚之后,家里变得越发沉闷,桓昱课程增加,周六也要在校上课,周迟隔三差五随拳馆出去比赛,有时三五天,有时一周多,俩人几乎不怎么见面。
在错开的这段日子里,阳城悄无声息地入冬,路面上冻打滑,桓昱不再骑自行车上下学,改坐公交车。
夜自习放学,桓昱在校门口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到站后,他从车上下来往回走,寒风萧瑟,一路上没什么行人,连小区的路灯都显得孤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