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没有。”乐安用袖子抹干眼泪。
  “嘴硬可不是什么好毛病。”他微微蹙眉,低头贴近乐安鬓边,“会错过重要的人,公公不要学。”
  仿佛是被涌来的热气腾着,乐安从额角到侧颊的半边脸又麻又热,像夜色中的灯笼,蒙着圈圈红晕。
  没有了御医的身份,花朝不能进宫,只好把人从马背上抱下来,仔细嘱咐,“我在这片林子里等你。切记你身上伤还没好透,不可快跑,如遇危险,就把这个点着。东西拿不到也没关系,人要紧,记得了?”
  乐安抿唇,没敢抬头,只是点了点头就拢起袖子朝宫门大道走去。
  他小步快走,希望能快点走出身后那个人的视线,因为他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压得他心跳不听地撞击后背,也不知道在马背上被察觉出来没有。
  终于走到宫门外, 乐安长出一口气,从腰侧解下腰牌,给拦下他的禁卫看。
  “已经夜深,宫里不得出入。”禁卫道。
  乐安不说话,低头又拿出了陆潇年给他的枢密使腰牌,这才开口,“我是奉陆将军之命来帮九殿下取他的衣物。”
  禁卫一看枢密使哪还敢拦,立刻双手奉还了腰牌放行。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乐安如鱼得水,抄最近的路回到璟和殿。璟和殿宫门紧闭,门外有禁卫把守。
  但无人不认识乐安,他又有陆潇年的腰牌,所以还是很顺利进了宫。
  璟和殿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守夜的因为主子许久不回来,早就疲懒地不知哪里躲懒去了。乐安一面想着这倒是方便,一面想着等回来了怎么收拾这帮人。
  他径直来到祁岁桉的书房,屋内没有掌灯,但他还是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座西洋钟。
  他心里一阵欣喜,可恰此时,西洋钟的小鸟突然出来报时,把乐安吓得险些失手把钟掉在地上,幸亏他反应快牢牢搂紧。
  突然,他就想起了祁岁桉的话,殿下为何会特意叮嘱不要摔了?还提到太后?难道殿下未卜先知就知道他会被这鸟吓一跳摔了不成?
  不对。
  乐安心思一转,伸手往钟下面摸去,果然。
  空无一物。
  哪里有什么医典。
  是殿下压根没把书放在这里,还是已经被人拿走了?
  心跳不由地加速,他匆匆取了两件衣物裹在包袱里,想尽快离开璟和殿。
  他似乎明白九殿下的意思了,出了璟和殿转头往相反方向走。
  夜色中,他疾步如飞穿梭在宫道间,几次都巧妙地避开了巡视的禁卫。
  就在即将抵达太后住的懿仁宫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一片嘈杂,伴随着“抓贼!”的声音,两侧的宫殿里灯都突然亮了起来。
  乐安强作镇定,听到身后已经传来了禁卫的脚步声,再往前就到了懿仁宫,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可是继续往前就有被抓住的风险。
  怎么办?
  心跳声震在乐安耳膜上,他掏出方才花朝给他的烟烛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点燃也来不及了。脚步声近在咫尺,下一瞬就会拐过这道弯墙发现他。可恨自己不会飞,乐安决定先跑再说。
  就在这时,他感觉身后起了一阵风。他紧张地转身回头看,一个玄黑身影唰地落在他身后,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腰被紧紧环住,就在禁卫转过宫墙那道弯的前一瞬,乐安被带离地面飞到了懿仁宫转角的屋脊上。
  脚步声带着匆忙和失望渐渐平息,乐安这 才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和蒙了面的一个男人并排躺在屋脊侧面的阴影里。
  嘴还被那双大手捂着,乐安满眼惊异地要推开男人,但一道温柔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是我,乐安。”
  *
  大雨过后,南风悄悄吹皱了河水,绿柳静静温柔了夜色,解冻的土地散发出醉人气息,盛京运河两岸恢复了往日繁华。
  但这一切都与祁岁桉无关。密室里没有春天,更没有四季。
  半个时辰后,一个侍卫进来,在陆潇年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退了出去。
  陆潇年端着粥碗的手缓缓放下。
  “严敏今夜进不了宫了,因为宫里进了刺客。”
  祁岁桉神色微变。“你做的?”
  重新盛了勺热粥,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祁岁桉唇边。
  祁岁桉偏头躲开,眼神冷厉下来。
  “是我。但放心,你的乐安没事。”陆潇年目光含笑,“有花朝在,只是可惜不能替殿下给太后传信了。”
  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缚在身后的双手五指忽然紧绞在一起。
  “怎么,殿下是没想到我会派人跟着他?还是没想到我能听出来殿下的弦外之音?”
  盛满粥的瓷匙又往唇缝间抵了抵,而那薄薄的唇瓣抿得更紧。陆潇年状似无奈地低下头笑叹一声,“殿下方才一点不避着我,是不是太把人当傻子了。人被骗的次数多了,都是会生出防备心的。”
  “你打算这样把我关到什么时候?”祁岁桉偏过头,躲开那瓷匙。
  “自然是关到你肯俯首听话为止。”
  祁岁桉仰面闭口不言,眼中怒火渐起。
  “殿下又忘了?别用这样的眼神。”磁沉的声线里有些许警告意味,无端又引起祁岁桉一身寒意。
  收回目光,祁岁桉偏过头去。
  铜灯架里的烛芯忽得一跳,发出哔剥声,密室顿时静的出奇,一时间那些不堪入耳的回声好似就闯进了祁岁桉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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