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恶心。”
眉心一蹙,陆潇年面色瞬间黯了下来。他一把攥住祁岁桉的手腕,也不顾胸口上的伤了重新将人压回到墙上。
一直憋在心头上的那股怒气此刻在他身体里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
恶心?
在瓦子里被那么多娼妓围着摸来摸去怎么没觉得恶心?现在碰到他反觉得恶心了?是谁当年先对着他起了反应的?又是谁不顾死活在昭狱里便凑上来舔他耳朵的……
“若我在这里……”陆潇年将几要出口的欲念临时换了,“杀了你,其实也不会有人知道。”
祁岁桉这才抬眸,一双眼睛又冷又刺地狠狠盯着他。他说恶心不是假的,倒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在这黑暗阴冷的地方身体不自觉地反应。
他出门前忘了熏那可以压制心疾的香。
黑暗像巨穹压下,加上面前这人的压迫他透不过气来。他身体一点点冰冷下去,他能感觉自己的指尖已经开始不自觉颤抖。
他一把推开他,捂着嘴低咳了两声,“你不能。”
听他说的不是你不敢,而是你不能,陆潇年恨不得掐他的脖子,“有何不能,左右我这张脸已被殿下捏得无人认得。”
祁岁桉实在忍无可忍,上次被父皇踹到胸口的那脚伤了根本,一咳带着心口就闷痛。“除非你不想在明日辰时前拿到解药。”
陆潇年瞳仁一缩,真的就掐住了祁岁桉的脖子,“你给我下毒?”
本就喘不上气的祁岁桉更难呼吸,嘶哑着喉咙从嗓子里勉强挤出三个字──“五日散。”
陆潇年一双眼睛已经猩红,“解药在哪?”
“没带在身上。”
咬牙半晌,陆潇年缓缓松开了祁岁桉的脖子,眼眸幽深无底,他再开口的声音阴冷得像深夜里刮过的寒风。
“没有马,现在再出城也已经来不及,要委屈一下殿下了。”
这堆柴旁就是一口枯井,陆潇年伸手抓住祁岁桉的手,将人拉到井旁。他朝井下望了一眼,枯井并不深。
“搂紧。”
说完他一只手臂环紧祁岁桉的腰,一只手攀着井缘跳了下去。
没想到陆潇年会带他跳井,祁岁桉紧紧闭着双眼,脚落地的那一刻才敢睁开。四周黑戚戚的,这对于小时候落过井的他来说可谓十分恐怖。
但没有办法,他必须要亲自去见一见那个阁主。只有见到他,他才能知道他是不是当年那人,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跟在陆潇年身后弯着腰一点点摸索往前。
“你确定这里能通往城外?”
陆潇年松开了祁岁桉那双异常冰冷的手,转头说,“你可知百姓管这里叫什么?”
别看他从出生就生活在盛京,但祁岁桉对这座城真的不熟悉。
“这里叫樊鬼楼,又叫无忧洞。”
盛京地价如金,地面上户口繁伙,寸尺无空,住不起地上的就会钻进这排污通渠的地下水道来。时间久了边聚集了众多亡命盗匿之徒,寻常百姓就不敢靠近了。
“就无人整治吗?”
“这地下暗沟西通猫儿桥,东连运河,北起布政司前的白狮池,南至雄武营,纵横八达,就是座地下宫殿,即便来了能吏也难将其彻底整治,何况朝廷疮疤累累,哪顾得上这些阴沟暗渠。”
“难不成,凌云阁就是靠它神出鬼没?”
感觉身后之人气息紊乱,陆潇年在一个转弯略微开阔之地停了停,不耐道,“殿下倒是聪慧。”
祁岁桉脚步一顿。想不到凌云阁,如此壮志凌云之名却潜在这阴沟暗渠之内,行着肮脏卑劣之事,实属讽刺。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已经顾不得脏,祁岁桉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稍后见到凌霄,你就知道了。”陆潇年瞥了他一眼。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见他吗?”
“我问了几次殿下都不说,想必也是见不得人之事,我现在命不由己,应该少言多做才是。”
祁岁桉后悔今日出行忘记了熏香,此刻胸口已经越来越闷痛,大脑缺氧,浑身陷入冰冷。
“让我,歇歇。”
“前面不久就到了,等等再歇。”看出他脸色惨白,伸手一摸,额头上全是汗。
祁岁桉的膝盖伤没好利索一直弯折着走路,加上约莫是心疾犯了,陆潇年恨恨地咬着牙,但又不能让他死在这。
“抱我。”祁岁桉意识开始模糊,冰冷一浪浪袭来,没过他的脖子一样,感觉快要窒息了。
他不自觉地朝热源靠近,而那热源就是刚才他嫌恶的那片胸膛。
他攀住陆潇年的手臂,像攀住岸边的枯枝一般紧紧抓着,渴望对方能把自己救上岸去。
水里太冷了,眼泪飙出眼眶但却感觉不到一滴。
闷闷的水声在耳边涌动,他拼命挣扎看到没过头顶的那一抹黄色的光。
母妃,救我。
有人推我。
我已经喘不上气来了,我不跟父皇顶嘴了,也不要吃肉脯了,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他拼命拍打着水,脚下踩不到底,但鼻腔里还是涌进了很多的水。
忽然,有一股力量拉住了他,一口气渡进他口中。闷滞的气道被炙热的气流打开,祁岁桉大喘了一口气,尽管这一口气还不足以让他从昏迷中睁开眼睛,但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