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坚持了这么多日,虽然见到了那个人,但可能还是要挺不过去了。刚才那些画面,便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吗?
  如果是,他并不想在人生结束前的最后画面留下这些无关紧要东西。
  他想到了那截光滑柔腻的脖颈,那片冷冰冰的薄唇。
  那才是他想得到的最后画面。
  *
  三更敲过,两个暗影攀上诏狱入口的屋檐,几枚银针猝然没入守卫的脖颈,两人来不及留下一句话便倒在门边。
  雨雾遮掩了那两道消失于黢黑大门的鬼魅身影,雨声亦吞没了这渺不足道的短暂失序,万物回归安宁。
  整座皇城都在绵绵春雨中沉睡着,唯有地面下的诏狱还能听到潮虫臭鼠从死人脚边爬过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杨静山在窗棂上轻轻敲了敲,“殿下睡了吗?”
  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进来吧。”
  杨静山推开门,床帐合拢着,看样子床上的人并没有起身。
  “殿下预料得不错,果然来了人。”
  “人死了么?”
  “死了。”
  床帐内沉默半晌,低低一声叹息微弱如风,但还是被杨静山捕捉到了。
  “那就让他死得更有价值点吧。”
  【作者有话说】
  bb们端午安康哦
  第0005章 逆子
  次日依旧阴雨绵绵,天光未亮祁岁桉便照例进宫请安。
  今日无早朝,书房内御炉浮香,皇子们如常立于两侧,他站在最末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值倒春寒,地上紫铜炭盆炭烧的足,皇子们身上的寒气很快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最近一直焦头烂额的璟仁帝祁延难得看上去心情不错,赐了热牛乳,考问了一些时政,又点了几人作答,照例也还是六皇子祁礼得了御评。
  “六儿勤敏,西郊皇陵修葺扩建一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闻言众人讶然,这还是第一次父皇派下实差。
  差事虽不难办,但意义重大。自前太子谋逆未遂,自尽于东宫。太子之位空悬了近十年,满朝上下都在等着这样一个信号,这修葺皇陵的差事其实就是为了准太子下六部历练铺路。
  祁礼心下喜悦但面色如常,掀袍、下跪、叩头、谢恩,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起身后,他状似关切地将目光落在祁岁桉身上,开口道,“儿臣听闻九弟从大理寺手中接过了陆家一案,九弟自和谈回来后身体一直欠佳,诏狱湿冷可要注意啊。”
  “多谢六哥惦念,有御医开药,几个时辰不碍事。”
  “那便好。”祁礼笑着退回到书案一侧。话头就这样引到了祁岁桉这边。
  “审的如何?”祁延翻开奏折,头也不抬。
  “禀父皇,昨日陆潇年虽开了口,但并没有说什么。儿臣想他伤势过重,不宜逼迫太甚,若弄巧成拙有损父皇圣名。”
  “嗯,朕要的是他的口供,不是他的尸身。此事事关战局,陆氏一案令前线军心不稳,朕必须要他自己亲口认罪才能安民心、平民愤。”
  陆家不同于别人,曾手握大盛三朝军权,至今朝中仍有人为其喊冤。这些官杀得尽,天下文人他杀不尽,只能是陆潇年亲口认罪,才堵得上天下悠悠众口。
  祁延抬眸朝祁岁桉扫了一眼,意味深长,“你们幼时就常一同在后宫玩耍,后又有同窗之谊,替朕劝劝他。”
  祁岁桉迅速低头跪下去,“儿臣与他并无私交。”
  “不必紧张,外头那些传言朕没放在心上。昨天肖炳全呈上的册子朕也看过了,此案就全权交于你。”
  “谢父皇信任,陆潇年勾连凌云阁致使我军大败是事实,儿臣定会想办法让他认罪伏诛。”
  “就是这点才更可恨啊,”祁延神色忽地一冷,将蘸饱墨的笔扔回到砚台,“是朕之前太纵着他了!凌云阁这颗毒瘤也必须趁此机会拔除干净。”
  “是,儿臣遵旨。”祁岁桉叩首。
  炭盆过旺,烧得连空气都燥热。他手心出了薄汗在墨玉方砖上留下两枚印迹,转瞬又了然无痕。
  “都下去吧,朕乏了。”
  皇帝挥手,正欲起身去后殿,突然,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闯入大殿。
  祁岁桉陡然抬头,双拳兀地攥紧。
  “启禀皇上,诏狱出事了!”
  金泉碎步掠过跪在地上的祁岁桉,来到皇帝面前。尖利的声音划破窒闷空气,利刃般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何事?”皇帝转过头问。
  “诏狱来报,犯人陆潇年遇刺!”
  祁延瞪着金泉,“什么!”
  龙颜震怒,方才还叮嘱务必要陆潇年活着,怎会转头人就遇刺了……
  祁岁桉垂首跪在当中,下颌绷紧,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大殿里满是愕然交错的呼吸,而最终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祁岁桉的身上。
  这时不知是他哪个皇兄站出来,声音颤抖道,“诏狱守卫森严,怎会进去刺客?”
  “是啊父皇,听闻九弟昨日已经将典刑司的人都撤换走,换上了自己的护卫,怎还会出此等事?”
  “人如何?” 祁延略过这些问题,问道。
  金泉垂首道:“死了。禁军巡卫今早发现昭狱外侍卫被毒针杀死,而陆潇年已被火油烧死在大牢内。”金泉恭身垂首道。
  “烧死?”祁延疑惑地问,“昭狱起火怎会无人知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