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支撑起上半身,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却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个姿势导致供血不足,文青歪了歪身子,险些整个人栽倒在地。
  好在安昱珩及时扶住他才没有跌倒,文青被拉进结实臂膀中,安昱珩的体温让他回到现实,他抬头去望,发现安昱珩整张脸写满了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安昱珩小心翼翼将人搂在怀中,他刻意控制自己力道,生怕文青纸一样的身板承受不住自己这份急切关心。
  “…低血糖犯了。”文青沉默片刻,给出安昱珩一个像样的理由,“刚才没站稳,眼前一黑摔了。”
  肚子识时务的发出低鸣,文青抚上小腹,转瞬间面上表情不再僵硬,他调整语气,用较为软糯的声线对安昱珩撒娇:“我饿了,去吃饭吧?”
  “吃饭,对…低血糖得吃饭。”安昱珩嘴里不断念叨着,将文青从地上搀扶起来,他蹲下身去床尾的矮柜翻找。
  最近事赶事没顾得上补货,那里的零食所剩无几,最终还是被安昱珩翻出一包高钙饼干。
  “早上想吃点什么?”他把饼干拆袋放进文青手里,视线一直在对方没有血色的脸上停留,“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再去冰箱里找找有没有剩下的巧克力……”
  “不用。”文青及时叫住安昱珩下一步动作,他在安昱珩的注视中捏起饼干递进嘴里,咬了很小一口。
  “我煮了面,就在锅里,去洗洗手吃饭吧。”嘴角扬起很小的弧度,文青在示意自己没事的同时,也在催促安昱珩快去快回。
  卫生间传来水流声,文青吐掉嘴里被唾液浸透发苦的饼干碎,从裤子口袋摸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物件。
  那是个针孔摄像头,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就藏在正对床头的柜子里。
  文青只觉一股寒意从头贯彻到脚底,这是安昱珩租住的房子,平日里就他们两个人住,他又太了解安昱珩,安昱珩从不把别人往家里带。
  那这个摄像头是从何而来,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在那里的?
  思绪在收到短信的那刻就开始变得混乱,文青盯着那个地址,眼中的什么东西变得坚定,在卫生间门被推开的时候他做出了决定。
  下午两点,文青以店里有事为由,安昱珩要去学校,两人一起出门在小区门口分别。
  安昱珩临走前还是担心,他把刚才在小超市买的几个棒棒糖塞进文青手里,再三叮嘱:“感觉头晕或者哪里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一定要说噢?”
  “我都多大的人了。”文青抿嘴笑了笑,他在对方湿漉漉的眼中看到担忧和不舍,于是趁着四下无人,伸手拉下安昱珩的脖子,在他嘴唇落下一吻。
  “快去吧,一会儿该赶不上车了。”目送安昱珩三步一回头的离开,直至那个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文青的表情这才慢慢冷下来,他没有立刻起身前往酒店,而是先去了曼康会所。
  将事情大概讲述给徐曼,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许久后徐曼点燃一根女士细烟,她看着坐在不远处坐在小沙发沉默抽烟的文青,开了口:“我觉得这个事,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曼姐,你知道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意味着一定会去。”文青吐掉萦绕唇齿间的烟,露出相当凄惨的苦笑。
  他把烟头熄灭,指间插进发中揉搓,头皮被硬生生揪痛,也只有在徐曼面前,他才毫无保留的露出不安。
  “我不知道那人会对安昱珩做出什么,能明目张胆溜进别人家安装摄像头…他到底想做什么,我得当面问清楚才行。”
  徐曼闭了闭眼睛,有泪水从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颊划过,她起身靠近文青,朱唇微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轻轻揽住对方颤抖的肩膀。
  “我们报警吧。”她将文青半揽在自己怀中,笃定指出最明了的答案,“让警察去处理,韩哥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这样只身赴会太危险了。”
  文青抬起脸,眼中隐约有微光闪烁,他定定望向徐曼,缓缓摇头:“没用的,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做的,报警也没有用,而且他现在拿安昱珩威胁我,想必是料到我不敢轻举妄动。”
  佝偻着背坐在那里,文青看上去在一夜之间憔悴许多,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我不能再把那小子拉进这件事里,这会毁了他。”
  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文青总是做一个有关春天的梦,他们在栽满鲜花的朝阳窗前笑着打闹,那里有辽阔的无垠草原,有人用低沉嗓音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调。
  他还尚未清醒,原以为梦会继续,沐浴在暖阳中打着瞌睡,远处云层重叠,疾风推着草浪,人在其中起伏跌宕,一直涌向云天相连的地方。
  沉浮间耳畔响起的鹰笛和拉伊形成古老悠远的长调,阳光照在皮肤上开始炙热发烫,他身上干燥温暖,抬头时看到身穿藏袍的安昱珩向自己而来。
  腰带上绿松石随风而摆,撞击在银刀的刀背发出清脆声响。
  一下,两下,梦终究还是醒了。
  “之前又不是没做过,不过是下手重点,就当是被狗咬了。”他嘴上说得轻巧,可能文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手指在忍不住地颤抖。
  那是身体本能抗拒,抗拒着许久未出现的伤疤和疼痛,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迫挖出,像无用沙土被丢弃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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