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安昱珩没有做出明确回答,他只是让自己露出平时的笑容去应对同学们的问题:“还没想好,打算回去再考虑一下。”
  等到围在架子旁的同学散去,安昱珩也默默将颜料盒盖好,他的手没有被染脏,盯着这幅尺寸不算小的画布,他有些挫败地把脸埋在膝间。
  虽然只是起型,但铅笔留下的痕迹已经勾勒出一个男人的面孔,同学自然不会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安昱珩心里却清楚。
  这是文青,他在大脑混乱的时候在自己学期作业上画下了文青的脸。
  他并不是苦恼创作主题不符,老杨布置作业向来随意,最后只要递交主题和灵感来源就可以,安昱珩真正苦恼的是文青,或者换句话来讲他在苦恼自己对文青的定位。
  他不清楚文青对自己是怎么想,但是他却在那个闷热耀眼的下午动了念想,那或许就是一见钟情,他有八成把握那并非三分热度的心动。
  可是安昱珩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文青动心,这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就像是现状一样,遇到了自我怀疑的瓶颈期。
  第18章 别哭
  直到踩着天空最后一抹余晖走出画室,程慕也没再多嘴问一句,他只是沉默地跟在安昱珩身后,目送对方走向校外的公交站台。
  “那啥。”看着安昱珩离自己越来越远,程慕还是出声叫住他,夕阳的余晖打在安昱珩身上,他面向着浓郁至极的暖光停在那里。
  “我为我擅自做主的事道歉,对不起。”程慕挠挠毛躁的后脑勺,他从未如此正经的和谁说过道歉,但看着远处那大男孩眼中酝酿的沮丧,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一定要把那声道歉说出口。
  没有说话,安昱珩只是朝他挥挥手,程慕目送着安昱珩踏上正巧进站的公交车,晚高峰的人潮瞬间将安昱珩淹没,程慕看不见他被挤在其中的脸。
  但从刚才的背影,安昱珩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被主人丢弃不再欢快摇尾巴的宠物犬,看上去是那样的沮丧和无助。
  在回家之前,安昱珩跑到杉阳树路里的唯一一家小卖铺,他罕见地拎了一提啤酒,结过账后,踏着细碎凌乱的步伐走进红灯街里。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两边的店铺像往常那样点亮那些暧昧灯光,这次安昱珩没再像个羞涩处子捂脸乱窜,而且提着啤酒,怀揣着他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朝家的方向走去。
  站在楼底的时候安昱珩抬头望了一眼,三单元六楼的灯没有开,文青不在家,隔壁那个性格古怪的老太太也没有开灯,不知是出去了还是嫌时间太早想要省电。
  安昱珩独自一人沉默地爬上六楼,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家门,屋里漆黑一片,排列在家具上的摆设在黑暗中现出隐约轮廓,安昱珩却在第一眼时感受到的不是整齐而是莫名的孤独。
  他站在老旧防盗门前,身后声控灯早已熄灭,黑暗像只无底的怪兽将他吞没,安昱珩没来由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他还是走了进去,打开灯的一瞬间那种孤独感也消失许多,光明再一次将他笼罩。
  安昱珩把买来的啤酒摆在桌上,他没有优先去管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而且脱掉身上那件文青的t恤,跑到厕所用洗衣凝珠反复清洗,直到沾染上很好闻的栀子花气息。
  将湿溻溻的衣服挂在露天阳台上,安昱珩这才用鸡蛋给自己简单做了一碗清水面。
  有点没有胃口,总觉得一个人吃饭会提不起兴趣,但好歹也是给空荡荡的胃里即使补充能量,安昱珩坐在餐桌边沉默片刻,从那提啤酒中扣出一罐,走向露天阳台。
  晚风吹起他微卷的齐肩长发,安昱珩身体前倾靠在露台扶手边缘,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无袖背心,两条并不瘦弱的结实手臂裸露在外,勾勒出如希腊雕塑般优美的肌肉曲线。
  拉开啤酒罐拉环,安昱珩小口啄着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的液体,早在很久以前的大一新生联谊会上就有人提出过质疑,说安昱珩长了一张完全不像是会喝酒的脸,却有着千杯不倒的铁胃,这种反差感也太强烈了。
  可说那些话的人并不知道,安昱珩千杯不倒的酒量完全得益于他那个爱喝酒撒疯的姐姐,虽然安昱珩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优点。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以至于初次见面甚至 认识许久的朋友都会认为他就是滴酒不沾的三好青年。
  “我早上,是不是下意识躲开文青了?”随手把喝空的易拉罐捻平,安昱珩无措地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邀请,他想接近文青,但不是以嫖客的身份。
  那该以什么身份?从朋友做起吗?文青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交朋友的人,说不定还会在他说出那句话后觉得幼稚。
  心口有些堵堵的,安昱珩看着脚下情欲与金钱交织的街,闷闷喝了一口啤酒,他甚至无权干涉文青的生活,只能身为一个旁观者,无能的注视着那个世界。
  好难过,想触碰,想拨开笼罩在文青心底的阴霾,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安昱珩慢慢靠着粗糙墙壁蹲下来,他并不震惊自己对一个同性动了心思,他难过于无法以正当身份踏足文青的世界。
  街角某家店里用音响放着六十年代的老曲,歌声通过参着杂音的劣质音响穿透铝门响彻在街上,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让人恍惚置身于光怪陆离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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