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开始的时候，村镇上还能骑马，但再往里走，就只能徒步而行了。
  天阴沉沉的。
  山路崎岖，原林茂盛。
  根本看不见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连这个时节活跃的鸟雀都噤了声。
  桔梗是很细致稳妥的人。
  她原本是想领着你们走，免得你们不小心滑倒弄伤自己，但继国岩胜脸皮薄，而你不需要。
  最后，只好她在前面探路，你则跟继国岩胜在后面。
  “能看见吗？”
  你闲着无聊。
  随手揪下一枚树叶，捏着叶柄递到他面前。
  继国岩胜接过去。
  他翻来覆去看了好久。
  郑重其事的样子似乎是在看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可到最后，他还是只能不甘心地摇摇头。
  他又不瞎。
  自然能看见这枚树叶。
  他知道你问的不仅仅是这枚树叶。
  可就算他把树叶翻烂，也无法看见你眼中的东西。
  “其实看不见也好。”
  你抓过树叶丢掉。
  似乎是在这个过程中手上沾到了脏东西，忙跑到桔梗身边，在她绯色长袴上擦干净，惹得她无奈笑笑，这才重新回到继国岩胜身边，握住他的手感慨，“这世上很多东西吧，它知道你看不见，就长得非常随便，不仅非常随便，还一点也不注意个人卫生，野狗似的随意大小便，弄得到处脏兮兮的……”
  “不是随地大小便。”
  桔梗被你的话逗笑。
  很有耐心地纠正你对它们的错误认知，“那是它们留下的残秽，它们本来就是从人的诅咒中诞生出来，咒力泄出留下痕迹很正常，”
  你嫌弃地直撇嘴。
  指了指上方阴云密布的天空：“这也是正常的吗？”
  桔梗点点头。
  这种异象她早已司空见惯：“拥有强大力量的妖物不加收敛的话，外露的邪气就会凝聚成如有实质的不祥阴云，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见。”
  “这跟随地大小便有什么区别？”你固执己见。
  桔梗想了想，失笑：“的确，没什么区别。”
  继国岩胜仰头。
  他果然也看见了。
  可对他来说，就算看见了，这双没用的眼睛也只会告诉他这是最常见的积雨云。他根本无法分辨邪气凝聚的阴云跟正常的积雨云有什么区别。
  力量技巧或许可以通过后天努力弥补，可这份能一眼看穿虚妄的眼力呢？
  想到这里。
  他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你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故意自下而上伸头去看他的脸：“难过了吗？抑郁了吗？哈哈哈，快让我看看！哇哇，看不见我眼里的世界就这么不开心吗？岩胜，真的这么想看见我眼里的世界吗？”
  独钟自我
  “缘、缘衣……别闹，啊，要摔倒了……”
  继国岩胜推拒着你的脸。
  不愿意在你面前暴露弱者的模样。
  他是做哥哥的人，以后，还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一家之主，即便已经接受了你很强的观念，可处处比不过你还是会让他感觉难为情。
  你更喜欢了！
  看着他窘迫地涨红了脸，却还在极力维持哥哥的体面，如果不是地上太脏了，真想把他摁地上贴脸看个爽。
  就在你们闹成一团之际，桔梗笑着开口：“其实，普通人想要看见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终究是借住外物，无法长久就是了。”
  继国岩胜眼前一亮。
  你也来了兴趣：“什么办法什么办法？我也想试试！”
  桔梗没有现成的。
  但制作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很简单。
  只见她掏出备用的符纸，掐诀起势，默念一咒，少时，将符咒分别交予你们，叮嘱塞袖子贴身携带即可。
  你的视野没什么变化。
  依旧到处是旁人随意大小便的痕迹。
  但能明显感觉到继国岩胜的身体僵了僵。
  你知道他也看见了。
  “脏吧？”
  “……”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终究无比赞同地点点头：“的确挺脏的。”
  你们继续朝前奏。
  随地大小便的痕迹越来越密集。
  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人形的焦黑痕迹。
  看来它们不仅随地大小便，还喜欢人肉bbq。
  继国岩胜脸色发白。
  他才七岁。
  虽然是从小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但尚未上过战场，所习得的剑术仍处于知识理论阶段，毫无实战经验，第一次亲眼目睹人类惨死的现场，多少有点无法忍受的生理反应。
  你觉得这已经很好了。
  不像你。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都被它们丑吐奶了。
  虽然一瞬间就被你扇成蚊子血，但不妨碍它们深深伤害了你的眼睛。
  身为过来人，你提前跟他打预防针：“我说看不见挺好的，你还不信，其实，这种毫不讲究的杀人现场根本不算什么。”
  “它们虽然玩得花，但它们长得更花啊。”
  “缺个胳膊多条腿都已经很好了，多的是超越人类心理承受极限，让人狂掉san值的丑陋模样。”
  “什么用尸体拼起来的伪人啦，眼睛里张树枝的剥皮怪啦，形如克苏鲁的后裔的章鱼怪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们长不到。你都无法想象好好一个诅咒能丑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