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柯之瑾进入补给舱的第三天。
  冀东，衡川市敬和养老院。
  厉阳穿着便装，坐在兰雅婕的对面。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子。
  “这里面有你妈妈的照片，另外还有一张卡，里面存了三十万，还有房产证，是京郊的一套小复式，这些都是她留给你的。”
  “您……”
  “没关系，孩子，叫不出口就算了。”
  厉阳眉头紧锁，嘴里的那一声姑姥还是没能喊出口。他没去碰那个盒子，即使他曾在过去的数个日夜里都想见见那个人。
  “她……走了吗？”
  兰雅婕点了点头。
  厉阳犹豫着再次确认：“我妈妈……她……”
  “她想你快乐、平安、健康，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想。”
  厉阳忍了又忍，手指还是颤抖着，眼底湿漉漉的。
  “姑姥一直都在关心着你，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也一直都看着你长大，他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陪着你。你进入警校的那年，我们都很高兴，为你骄傲。”
  “我妈妈也看到了吗？”厉阳抬起头，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兰雅婕紧了紧眉头，长叹一声：“她在你六岁那年离开了。”
  “她生病了？在哪儿住院？我没有查到她的资料。”
  “你怎么查？你知道你妈妈的名字？是你爷爷奶奶？”兰雅婕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们老人约定过的，不会在你面前提她。”
  “是小姨，我前些天碰巧遇到她。”厉阳如实说。
  “小瑾？”兰雅婕微微诧异。
  厉阳点点头，抹掉眼角的泪：“我去墓园祭拜外祖父，遇到了她。可是她好像和我一样，都没见过我的母亲。她给我留了她的联系方式。”
  “你们聊到了你的母亲？”
  “是的，可是……”厉阳的眸光黯淡下去，“她也不是很清楚。”
  兰雅婕听后，神色略显凝重，陷入了沉思。
  厉阳见状，犹疑着问出心中一直以来未解开的迷，毕竟他知道为什么兰雅婕会现在把他叫来。
  兰雅婕时日无多，是除柯之瑾之外，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姑、姑姥……”厉阳思前想后，终于叫了出来，“我妈妈、我妈妈她是杀人犯吗？她真的杀了我爸？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
  兰雅婕从久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轻叹声：“误杀。她一个女人怎么会有杀人的心。”
  就是这样，和他猜的一样……厉阳眼中温柔了不少，紧接着就问：“那我爸他好吗？他会、会家暴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兰雅婕把手放在厉阳的手上，轻轻拍着：“你的爸爸也是很好的人，他善良、勤快、热心肠……他们之间没有矛盾，只是失手误杀……不然你母亲也不会只判了六年，中间还减了刑。”
  “真的吗？姑姥，您没骗我？”
  “你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我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骗你做什么？”
  悬着的心就在此刻落了地。厉阳心中的结终于解开。
  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没有矛盾，只是失手。
  出了敬老院，厉阳驱车前往京郊。车辆进入智能驾驶，在路上，他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那个木盒。
  里面除了兰雅婕提到的，还有一张存储卡。厉阳将卡插入车里的读取器中，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可爱的女人，即便已经是怀孕后，脸上还是有几分稚气。
  厉阳前倾着身体，手托下巴，凑近显示屏。车里传出他思念却从未听到过的母亲的声音。
  背景像是在衡川的一个公园里，树上的叶子已经黄了，地上也落了一层叶子，红黄相间，很好看。兰季坐在长长的木椅上，正对着镜头。
  她黑色中长发，戴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衣。镜头内看不到鞋，但是厉阳总觉得那会是一双拖鞋。
  画着淡妆，眼神温柔。
  “厉阳，我是妈妈。当你看到这部影像的时候，应该已经长大了。你心中应该有许多困惑……其实妈妈也是想了很久，最后做出了这个决定。原谅或是记恨，那是你的选择，但是首先，我不能剥夺你的知情权……”
  厉阳目不转睛，几乎忘记了呼吸。
  “很遗憾，妈妈无法参与你的人生，阳阳，你的路要自己走，妈妈祝愿你，为你祈祷。你一定会继承爸爸的善良，你也会继承妈妈的坚韧……”
  泪水还是决堤了，无法阻挡地涌出。只要一点点，一点点的关心，他就不会怪她。
  “很遗憾，妈妈对爸爸没有爱情，我曾经犹疑要不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我担忧、我彻夜难眠，但是你的瑾姨对妈妈说，妈妈不是造物主，不能决定你的去留……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是的，阳阳，妈妈完全尊重你，相信你。”
  厉阳缓缓伸出手，他多想摸摸那张脸，他带着浓浓的鼻音，模糊不清地叫出那两个字：“妈妈……”
  “阳阳，妈妈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发愤自厉，向阳而生。无论怎样，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妈妈不曾遗忘你。”
  厉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泪眼中，眸光颤动了下，手慌忙去滑动进度条。
  “妈妈要离开一段时间……”离开一段时间！一段时间！
  “妈妈……”厉阳的声音颤抖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