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苏慕嘉平静的听着潘宜年的长篇大论。
  “你莫不是觉得你落的现在这个下场,只是因为时运不济,出身低微使然吧?”苏慕嘉路过对方的时候稍稍停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眼神轻抬,露出了其中的淡漠,而后轻飘飘的说了句,“是因为你蠢啊。”
  苏慕嘉说罢转身,动作利落的敲响了悬挂于一边的铜锣。
  一声敞亮的响声伴随着漫长的尾音,其中夹杂着身后传来的打斗闷哼声。
  “苏慕嘉!”潘宜年看着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不顾身后的拳脚踹打,死死的抓住铁笼,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今日之我,不过明日之你!你万万要记住我今日的惨状,因为明日你将比我惨上千倍万倍!你啊——!”
  他话还没说完,剧烈的疼痛迫使他猛地转了个音调。继而又变成连续不断的痛苦喊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笼子里的人都没有拿武器,只有一双拳脚。可这并没有让这场厮杀的画面好看几分。你能看到人类像是没有意识的野兽一般相互撕咬扯杀,拳头打在皮肉上,骨头像是木节一般被折成两段,身体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发出并不刺耳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牙齿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沾血带肉。
  他们的眼神依旧麻木,只不过其中多了几分狠厉。
  恍若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拼尽力气做出的最后挣扎。
  可怜又有趣。
  苏慕嘉看清了潘宜年的死状,他是被人拧断脖子死的,脸贴在地上,上面被人咬了一大块皮肉下来,渗着红的血肉瞧起来格外恶心。青紫的颜色已经让那张脸看不出来原来的样貌,只有眼睛还睁着老大。
  “真是可惜啊。”南平瞧着像一只野狗一般被拖出去的潘宜年,语气惋惜道,“像千户大人这样的少年俊才,怎的就这样死了呢。不过他也是糊涂,怎么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慕嘉啊“南平偏着脑袋看向苏慕嘉,聊家常一般问,”现在可出气了?”
  潘宜年其实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确该记住他今日的下场。
  甚至这恰恰正是南平今日邀他来的目的。
  让他看清自己的处境,让他明白无用之人的下场,让他记住自己那条贱命到底握于何人之手。
  他已逃出了铁笼,但他又从未逃出来过。
  苏慕嘉不动声色的轻轻摩挲着指腹,面上却显得温顺极了,他敛眉道,“大人如此看重,是慕嘉的福气。”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如此客气做什么?”南平说罢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人,“听说前两日太子殿下还曾到过你府上,你与殿下似乎私交不错?”
  “殿下之前万安山遇险时,我曾救过他一命。大概是见我是孤身一人在皇城,故而对我照顾一些。”苏慕嘉答的从容。
  “也是。”南平说着站起了身,往看台外站了站。他背对着苏慕嘉道,“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呢。他对你一定万分信任吧?”
  南平转过了身子,道,“你这般聪慧,如今朝中什么局势想必也不需我与你多说。近来的事情让皇后娘娘很是烦心,她向来疑心病重,既然闹出了事情就一定会将其中隐患都一一清算干净了才算。今日你与太子殿下的这番交情,若能办成了事儿,那就是往后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往后再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让他知晓了你的本事,真正的福气都在后头呢。但若办不成——”南平语气微妙道,“只怕会白白招来祸患啊。”
  第30章
  李祁是亲自送着王显出皇宫的。
  说起来王显也算是李祁的舅舅。当年白袍军一案之后,将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先皇一个都没放过,却唯独没动常胜大将军王景行的亲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左丞相王显。甚至还给王显升了官职,将人一下提到了正一品的位子。半点没受将军府一事的影响。
  如今许多年过去,王显早已经成了朝中举足轻重,受人尊敬的人物。
  也正因如此,今日朝堂之上那些原本还在观望不定的朝臣,才会因为他的那番话,纷纷站了出来。
  王显年龄已经有些大了,在大雪里脚步略微有些蹒跚。
  “殿下就送到这儿吧。”王显拍了拍人肩上的雪说,“你这病刚刚好些,该小心调养才是。”
  “不碍事。”李祁说,“这案子虽是结了,但里面还有许多事情都还没清楚,加上尸湖案也还没个结果,我总归也是要去大理寺一趟的,顺道将您送回去倒也方便。”
  王显面色疲老,皱的宛若干枯的树皮一般,眼神却出奇的清明。他看着身边长身玉立的李祁,眉目之间依稀可见其母亲的影子,如今连眉间常有的那点沉郁都如此相似。
  明明还是一副少年模样,脸上却已见不到半分喜怒,寻不到半分意气风发的踪迹。
  他是太子,他该如此,却又总让人觉得可怜可惜。
  “殿下长大了不少。”王显语气略带感慨的道。
  人老了,就总是爱回忆从前那些日子。先皇还在时,兄长还在时,小絮还在时,那时候萧远还在多少人庇护之下。可一转眼,就只剩下他一人。大晋动荡,朝局不稳,皇后专权,一座座大山悉数都落到了他一人肩上。
  或是看出了王丞相眼中的神色复杂,李祁出声宽慰道,“舅舅不必担心我。”
  王显叹息了一声,牵过对方的手,轻轻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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