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宋声越说越激动,苏慕嘉却始终冷静如初。他问,“所以他们那么对你,是因为吕少卿查出了东西,他们没在吕少卿家里找到,于是就怀疑那东西在你手上。是吗?”
  宋声没回答,苏慕嘉继续说,“你不敢放在身上,家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稳妥的地方呢?”
  苏慕嘉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在吕少卿那个活着的女儿身上,对吧?”
  宋声听到这儿睁大了眼睛,苏慕嘉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看来我猜对了啊·。”
  “你会保护好她的是不是?”宋声忽然心里发虚,他有些虚张声势的说,“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当然。”苏慕嘉答应的干净利索,他替人理了理额前垂下的头发,“毕竟你这么信任我。还有什么其他的话想说的吗,抓紧时间说吧。”
  宋声只觉得心里那股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有些犹豫的问,“你什么意思?”
  苏慕嘉没回答,指间滑出了薄刃。
  宋声往后退,后背紧紧的贴在了背后的柱子上。吞了口唾沫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
  “那为什么?”宋声加重了呼吸,手慢慢摸索到了自己之前藏起来的匕首,脸上写满了警惕。
  “因为你要是活着的话,可能会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苏慕嘉凑到了对方的耳边说,“放心,你要的公道,我会替你讨的。”
  话音落下。
  苏慕嘉站起了身,宋声的脖间赫然多了一道血痕,他握着匕首扬起的胳膊缓慢的垂下,睁着大大的眼睛,亲眼看着苏慕嘉离去的背影。
  夜里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夹了雨,越加湿冷了。
  寒夜漫长,凉意砭骨。
  大宫女紫檀在外殿睡到半夜,被这冷意吓了一个激灵,连忙穿衣坐了起来,去外面找到了守夜的太监小祥子。“你怎么当差的,不知道殿下最怕受冻。这殿里都冷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知道添些炭火,要是殿下夜里受凉了怎么办?”
  小祥子心里也委屈,他解释道,“好姐姐这可真不是我不想,是殿下之前吩咐,说是要节省东宫的开销,入夜之后炉子便不用烧了。”
  他心里也想不通,嘴里嘟囔道,“凭殿下的身份,要什么没有啊,何必省这点炭火呢。”
  “你这个蠢脑子知道些什么!”紫檀一把拍在了小祥子的头上,“那是因为殿下之前经过长安看到那边灾民泛滥,朝廷一时间又拿不出这银子,还是咱们殿下自己出了银子用去赈灾救民。今时不同往日,东宫里吃穿用度自是要省着点用。”
  “这天怎么越来越冷了。”紫檀抱了抱手臂,然后和小祥子说,“这样不行,你还是去将殿下屋子里的炉子去烧热,殿下还病着呢,可受不了这寒气。”
  李祁夜里睡得不安稳,他又做梦了。
  梦里的金陵皇城依旧下着大雪,漫天飞雪几乎要将人给埋了去。他跪在层层台阶之下,觉得世间再无比那更凄寒苦长的夜。周身的流动的血液都结冰了似的,彻骨的寒。
  场面一转,他又站在了将军府的门前。
  屠刀挥洒,血液飞溅。血泊中倒下的,是一张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持刀的人竟是他自己。长刀刀锋处还悬挂着血滴,他连忙扔了刀,手上的鲜红却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转身想逃,母亲却哭着将他一把重新推了进去。
  “祁儿,身居高位总会身不由己,你做的到的,对吧?”
  他看见母亲被白绫缠住了脖子被拖走,拼命的伸长了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再一抬头,火光染红了天,他们凄厉的哭喊像是深渊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李祁站在火海之中,一双双被烧的焦黑的手伸向了他,他像是泥塑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往下拖,漫天的大雪也变成了红色,变成粘稠的血液,他沉入其中,被红涛吞噬。
  身子是热的,骨子里却泛着冷。
  李祁醒了。
  他坐起身,盯着床边烧的正泛红的炭块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穿衣起身。
  “殿下。”刚一洗漱完,紫檀从从外殿进来,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药。李祁单手接过那碗黑色的汤药,面不改色的仰头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一点点在嘴里散开,自幼年起便每日如此,可李祁还是不喜欢这种味道。
  他并非如传闻中所说喜欢熏香,殿内常年燃着熏香,也只是因为他想让身上的药味淡一些。
  李祁去请安的时候,南后正在陪皇上用膳。
  皇帝李衷拿着筷子想要夹块儿鱼,弄了半天却没夹上来。李祁请过了安便上前去坐到了李衷的旁边。
  他拿筷子夹了鱼,还细心的替人将鱼刺都小心挑了出来,然后才放进了李衷的碗里。
  “好吃。”李衷尝了鱼,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看着李祁笑了,“祁儿来了。”
  李祁也跟着人笑,“好一阵子没来了,父皇最近还好吗?”
  “衷儿很好。”李衷点点头,说完想了想又添了句,“祁儿要多来看看我。”
  “好。”李祁语气轻柔的应着,又将挑了刺的一块鱼肉放进了对方的碗里。
  “潘公公。”李祁忽然喊了一声,一旁立着的潘元忠立马应了一声,低着身子过去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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