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抱歉啊,萧季渊。答应你的事,我好像做不到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应该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吧。】
  秉笔直书,风骨永存。
  乐宴平安静地闭上了眼,在那被史官所记载的千秋岁月中,留下了自己最后的绝笔。
  【乐昭,字宴平,京城人士,从七品起居令史。】
  【景承六年六月十五,以男子之身为景承帝所喜,贤淳太后鸩杀之,年二十一。】
  可惜,他写下的这句话最后也没能留在史书上。
  而这一切也在乐宴平刻意的回避中,被埋藏进了他的心底最深处。
  他真的很少想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也就只有唯一的那么一次——
  在萧策说喜欢他的那一天。
  “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有死的话,如果我还待在萧季渊身边的话,那么在知道萧季渊喜欢我之后,我和他会怎么样?”
  “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想到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
  “我和萧季渊……我们两个之间可以亲密无间,可以是任何关系,但我们永远也没有可能在一起。”
  萧策:“为什么?”
  乐宴平:“因为我的父亲,因为絮可,因为……镇国公。”
  乐宴平父亲死的时候,先帝或许是伤心的吧,但他依然能顾有条不紊地利用他父亲的死扳倒镇国公。
  在镇国公被问斩的那天,曾经风光无限的镇国将军跪在那刑台之上,白发潦草形容枯槁。而他最宝贝的女儿池余雪则在台下哭到了声嘶力竭。
  那个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大小姐如今已经瞧不出一点刁蛮任性的模样了。哭到最后,乐宴平听见她忽然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
  【你们会遭报应的!】她道,【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尖叫着被拉了下去,而乐宴平也没再看她。他只是挤在人群中,抬头静静地望着刑台之上监刑的萧季渊。
  萧季渊没有看到乐宴平,他只是坐在那里,在官员禀报时辰到了的时候,随意地挥了挥手。
  【开始吧。】
  那一刻,乐宴平忽然就意识到,原来镇国公和絮可没什么区别。
  萧季渊不在意絮可的死,他也不在意镇国公的死。
  可是乐宴平在意。
  不管恨也好,悔也罢,他都很在意。
  于是乐宴平明白了一件事。他和萧季渊是不一样的人,他们生来就不平等。
  所以,帝王才会自称寡人。
  身处权利巅峰的他们对于很多事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漠然。这不是萧季渊的错,却是乐宴平和萧季渊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乐宴平有勇气去面对千夫所指,但他永远也跨不过这道鸿沟,而萧季渊也永远下不来。
  乐宴平真的很想萧季渊,也很在乎萧季渊,但他们终究无法善终。
  因为他根本没有向萧季渊走过去的勇气。
  “然后,我就又问了自己第二个问题。”
  “我会有勇气走向你么?在知道了你喜欢我以后。”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萧策,你已经知道了。”
  趁着萧策愣神的功夫,乐宴平终于成功地转了个身。
  他将耳朵贴在萧策的心口,听着那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安心地回抱了回去。
  “所以,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我大概要比你想象得还要喜欢这个时代。苏姐,宋大哥,黎大哥,江池落……还有很多很多人,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他们。”
  “但是萧策,第一个让我喜欢上这里的人,是你。”
  “和萧季渊没关系,和什么前世今生轮回转世没关系,和所有的别的什么都没关系,就只是因为你。”
  “萧策,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耳边的心跳声好像又快了些许,然而萧策却迟迟没有说话,
  乐宴平轻蹭着就想探头望一眼他的表情,然而带着热意的手掌却轻轻制住了他的动作。
  “昭昭。”萧策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些微的低哑,“再说一遍。”
  乐宴平懵懵地问:“哪一句?”
  “最后那两句。”
  “萧策,就只是因为你,能遇见你真是太好,呜……”
  唇上蓦然传来了熟悉的温热。这是萧策第二次吻他,却完全不同于第一次的强势。
  带着珍重和些许的小心翼翼,萧策轻轻啄着他的唇。温柔得叫人几欲沉醉,却莫名地更让人觉着紧张。
  但这一次,乐宴平再没有推开他,他只是下意识捏紧了萧策的衣服,乖乖地任萧策动作着。
  一整个,就是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啊……这可真是要命了。
  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萧策心想。
  这样乖的小孩,这样好的乐昭。真想就这样将他永远抱在怀里,永远都不放开。
  “昭昭,谢谢。”恋恋不舍地啄了人最后一口,萧策哑声道。
  “之前……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必要再觉着不安了。
  这就是他的小孩,他的乐昭。
  萧策想着,低头又一次轻轻地吻了吻乐宴平的发顶,然后,他就听见了身下小孩的一声赞叹惊呼:
  “萧策,快看,是日出!”
  于是萧策偏头望了过去,入眼便是朝阳灿烂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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