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事情越发荒唐起来,谢不归竟信了此物就是蛊种,他竟然想要复刻春秋齐女的诞生。
  巫羡云忍不住道,“难道你想抓一对有情人炼蛊?”
  要知道,成就春秋齐女的条件极其苛刻。
  别说真心相爱便已经世所难寻,世间又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终其一生去追寻这样的东西,不过是虚耗光阴罢了。
  “看来你很爱她。”巫羡云若有所思道。
  “不,”谢不归冷冷道,“我恨她。”
  他手指虚虚地拢起来,将那枚脆弱不堪的小虫笼罩在手心,无路可逃,“她怜悯如同蝼蚁般的你们,却从未怜悯过我。”
  “她是谢悠然的母亲,是南照的王女,却从未想过是我谢不归的妻子。既然如此,我何必再爱她。”
  男人看着自己的手,满眼不甘地呢喃,“就算要死也该是我亲手杀了她,而不是这样愚蠢地死去。”
  “即便要死,也要死在我谢不归的手里。”
  巫羡云骤然发笑。
  芊芊啊芊芊,你看,一个人哪有那么轻易改变另一个人?
  不过,想必你也未曾想过要去改变谁。
  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事。
  巫羡云怜悯地看着男人:“谢净生,你真的很可怜。或许天神给人的惩罚不是失去最爱的人,而是从生到死,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只是在最后一刻芊芊看清了,他却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谢净生,你是个一辈子都在赢的人。
  或许,也该让你尝尝失败是什么滋味了。
  巫羡云被束缚在铁架上,胸口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整个人凌乱狼狈,一双如深海般幽蓝的眼睛,却依旧清明。
  仿佛这一刻,是他站在笼子外面,好整以暇地观看着那个被无形的绳索从身到心束缚起来,却一无所知的,衣冠楚楚的男人:
  “那你就去试试吧。”
  他带着一点可笑的,又有一点悲悯的语气说道:“用你的权力,你的时间,你的一切,去试着挽救她,留住她,把她拉回这个人世吧,哪怕是再多活一天,一个时辰,不,哪怕是片刻也好。”
  巫羡云轻轻叹了一声,垂下眼帘:
  “我也很想她。”
  -
  素白色的香帐前,一道身影默默伫立,他的影子被烛火投射拉长在墙壁上,竟有几分扭曲。
  端着女子衣裙,正款款踏进门内的宋娇蕊,看到这道身影,瞳孔骤然紧缩。
  “公孙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公孙羽手持钢刀,眼神狠毒:“老臣不能让陛下再这么意志消沉下去。”
  他盯着帐中纤柔安静的身影。
  早知此女是那红颜祸水。却不想连死了都能继续祸害皇帝!
  待他斩下这妖女的头颅,身首分离,又何来魂还复生之说。如此,陛下就能彻底清醒过来了!
  公孙羽身形一动。
  下一刻,他的眼睛碰到了他的脚尖。
  骨碌碌……
  仿佛一个硕大的毛线球滚过脚边,那白花花的胡子上边,沾着血。
  而胡子上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眼球暴凸,死不瞑目。
  宋娇蕊浑身一软,若一瘫烂泥,手中的衣裙散落一地。
  男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缓缓行至榻边,靴子踏过地面发出令人齿寒的踩水声。
  他白玉似的脸上一片鲜红,黑色的眼底波澜不生,“咣当”,他随手丢掉了染血的长剑。
  倏地,一缕微风穿过,掀起那雪白轻柔的帘帐。
  他的妻子合衣在榻,面容安详,双手交叠在腹部,满头乌发乱乱地洒在枕上,又从枕头边沿倾如黑瀑,隐约暗香浮动。
  这一刻宋娇蕊都要忍不住怀疑,也许那个女人真的还活着,她这样只是睡着了而已。
  可是那夜飞雪漫天,所有人都看见,她一袭红衣决然下跃,摔碎在三军阵前。
  流了满地的鲜血,枯冷僵白的手臂,不可能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宋娇蕊再度看向女子紧闭的鸦睫。
  明明一派祥和,她却生生看出几分凄厉。
  而谢不归靠近床尾,弯下腰来半蹲在地,满头乌发沿着背部披垂在地毯之上,蜿蜒伸长如玉桂树的枝桠。
  他伸着洁净的衣袖,小心为女子拂去苍白脚踝上,被溅到的血点。
  不一会儿,他如雪如云的衣袖上便晕开了斑驳血渍,仿佛绣着点点桃花。
  公孙羽的脑袋以及尸身,早有人来拖走。而被血渍污染的毛毯,也很快被人换了新的。
  周遭弥漫的血腥味却挥之不去,让人胃里翻涌,几乎作呕。
  宋娇蕊一件一件地拾起地上的衣裳,强忍住呕吐出来的冲动,小心问道:
  “陛下预备何时回京?”
  蛊种已得。
  眼看这场战争,双方都没有再进行下去的意思,也该班师回朝了。
  ……
  另一边,祝拂雪的亲卫重重一拍桌子,大怒道:
  “我们要的是王女的遗体,他送这个老家伙来做什么!”
  另一人无可奈何:“看来大魏皇帝是不会轻易将王女还给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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