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倒也不算是自卖自夸。
  芊芊欣赏地看着这条裙子,她潜心绣艺多年,自然知道这件衣裙,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匠心独运,浸满耐心。
  这一条裙子,所用的丝绸缎面,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渐变蓝色,时而深蓝时而湛蓝时而浅蓝,裙身剪裁紧贴腰线,裙摆则模仿了蝴蝶翅膀的层次感,轻盈灵动,飘飘垂地。
  袖口一圈白色花纹,镶嵌着闪光的珠片,倘若穿在身上,当女子旋转,或是轻快地走动时,裙摆随之飘扬,仿佛是从古老传说中飞出的神女蝶,在人间翩翩起舞。
  掌柜的捻着胡须,非常满意自家的镇店之宝吸引了夫人专注的目光,一回头,那俊美郎君亦是用相同专注的眼神看着女子,眼眸极深。
  忽然,一名侍从打扮的人匆匆走进,在那郎君身畔低语几句。
  芊芊正抚过裙腰上的刺绣。
  “夫人先看,若有看中的包下便是,为夫离开片刻,片刻便回,”男人清冷的声音洒落身侧,“掌柜的,你拿着这块玉佩,可往任意钱庄支取银钱。”
  掌柜接过那枚成色极好的玉佩,笑得见牙不见眼:“郎君放心,定好生招待你家夫人。”
  “夫人这边来,为您准备了茶水点心,您想看什么说一声便是,叫小人或是小二来呈给您,免得累着。”
  芊芊被引到一绣屏后坐下。
  她刚落座,便有一道稍尖的声音响起,“就属这一家最合我眼缘,进去看看。”
  漫不经心朝那屏风外一望,倒是个熟悉面孔,百日宴上见过的,似乎是个朝廷命妇。
  哦。那个说夫君纳了个来自西南的妾,要打杀了的那个。
  芊芊自己都有些惊奇自个儿的记忆力。
  竟记得这般清楚。
  那妇人看似心情极好,走到置物架前,拾起一枚缠丝点翠金簪:
  “掌柜的这个……”
  “这簪子,我要了。”一道宛转清柔的女声,突然横.插.进来,“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声音是从窗边那座绣屏后传来,听起来是个年轻女子,妇人眸色一冷,却未发作,鼻间轻哼一声,放下簪子,扭腰行往另一侧。
  忽而眼眸一亮,“掌柜的,这条‘玉腰奴’……”
  “我也要了。”依旧是那女声。
  “你这娘子好生无礼!”妇人身旁的侍女怒声叱道,“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你也敢如此放肆?”
  “我应该知道吗?”
  那妇人隐隐觉着声音有些熟悉,但隔着一面画屏,未能窥得女子全貌,但见云鬟雾鬓,风姿绰约,应是个年轻女郎无疑。
  妇人自恃身份,高声道:“罢了,就当我做个顺水人情,让给这娘子便是。”
  “也对,这玩意儿家中有的是,夫人咱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货儿。”
  妇人心气儿顺了些,又去看那翡翠镯子:“这手镯——”
  “手镯,我也要了。”
  那女声柔柔的:“掌柜的,凡是这位夫人看中的,都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看了眼那妇人铁青的脸,面露为难:“谢夫人有所不知,这位是陆长史家的夫人,只怕是……”
  “长史。也不是什么大官儿。不过区区一个从五品罢了。”
  侍女大怒:“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家郎君是何官职,说出来听听。还区区从五品?这般大的口气也不怕撑死!”
  绣屏后无声。
  “怎么?说不出口?莫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身份,”那侍女捂嘴窃笑,“莫不是哪位贵人豢养的外室吧,”
  她声音刻意放大。
  “外室”一词出来,引得不少客人都往此处看,交头接耳起来。
  “你如此冒犯了我们夫人,若是出来跪下,给我们夫人磕头赔罪,也就罢了。”
  “我们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跟一个小浪蹄子一般见识。”
  “但若你不愿,怕是要随我们走一趟衙门,见一见官老爷了。叫大家看看,天子脚下,竟是什么没脸没皮的货色都敢出来招摇了!”
  掌柜的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到门口,趁着陆家小厮把店面团团围住前,一步蹿了出去,迎面恰好走来个高大俊美,白衣黑发的男子,忙道:
  “谢郎君,您可算回来了,您家娘子叫人欺负了……那话说得也是难听。”
  云珮阁内,侍女大步向前,抬手去扯开那绣屏,手腕却叫人给紧紧捏住。
  “你是何人,陆夫人的事你也敢阻拦!”
  那侍女本就蛮横,仗势欺人惯了,见这黑衣人相貌只够得上一个端正,身上衣裳也不是什么华贵的料子。
  嘲讽道:“不会你就是这贱.人的姘.头吧,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官儿。”
  “住口!”妇人却突然厉声叱道。她惊疑不定地瞧着这黑衣人,莫不是眼花看错了。
  青鸾刀、金鳞靴……
  这是……
  脚步声漫过,一道敲冰戛玉的嗓,淡淡地响起:
  “陆夫人好大的威风。外人见了,或以为天下唯你夫陆屿独尊,而不知有天子。”
  妇人看到来人,瞳孔一缩,脸色骤然惨白。
  “陛……”
  她浑身抖若筛糠,早晨扑的桃花粉都簌簌往下掉:
  “谢、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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