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陛下。”
  李无涯逆光而立,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他忽然伸手把人搂住,用手扣住他的后脑,死死按进怀里:
  “两个都不想要。”
  怀里的人微微一愣:“什么?”
  “陛下不是问臣,陛下和权力,臣会选哪个吗。”李无涯的声音极为温柔,仿佛在说缠绵婉转的情话,“怎么办,两个都不想要。”
  刚说完,陛下的后颈忽然一烫,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飞溅了出来,浇在了脑后。
  被亡国的恐惧支配着的原主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刹那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齐齐涌入了耳中。
  周围满是呼救声,原本还在高声阔论的众臣子此刻已经成了禁卫军的刀下亡魂,雕刻有双龙戏珠细纹的大柱也被鲜血染得殷红一片。
  陛下低头去看,黏稠的红色液体正向他的脚边蜿蜒。
  “你……你!”他猝然抬头,“战事在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战事?”李无涯的声音笑得有些颤抖,“北疆人一旦攻进皇城,这些人的下场还不是和现在一样的。再说,陛下不是知道自己和这些人的结局吗,还在白白操什么心?”
  “……”原主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臣很好奇,既然陛下清楚最后的结局,那东凌国破的真相陛下又知道多少?”
  李无涯很平静地、诱导着他说出这个答案。
  是个很浅显的答案,但他抗拒了很久,终于脱口而出:
  “……是你。”
  “陛下圣明。”
  原主开始挣扎,罕见地反抗起李无涯。
  李无涯收拢这个怀抱,直到将人死死地勒在怀里,不得动弹。
  “我二十岁时第一次遇见你,将你从湖中救起,一直陪着你走到今天。君臣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无涯的神情比之前在床榻上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是因为你好骗,蠢到相信那次落水是意外,蠢到任何时候都愿意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我,甚至蠢到愿意将你的江山双手奉上。”
  巨大的信息量搅得他脑中嗡嗡:“可朕没说让你毁了它!”
  陛下想推开他,却始终无法挣脱。
  他浑身颤抖,将李无涯的话从头到尾顺理了一遍,最后失魂落魄地问:“守好江山是假,下水救我是假,十数年的所有都是假的。那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除了逃走的,殿内众臣都已经被禁卫军斩杀。
  金殿内血流漂橹,空荡荡的,死寂一般。
  李无涯轻抚着他的发顶:“陛下是九五之尊,生来便坐享荣华富贵,但陛下知道臣从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
  李无涯的手如同毒蛇般游走在他的发顶,而后又猝然掐住了他的脖颈:“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东凌很快就会被北疆的铁蹄荡平,到那时候,臣儿时所有的不痛快都会随着北疆人带来的战火而消堙,这里会变成一片净土的。”
  用极尽亲昵的姿势,说完了世间最残忍的话。
  “权力和你,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毁了这一切。”
  “如果有必要,这其中也可以包括你。”
  禁卫军已经将大殿包围了起来,秋末冬初,阳光开始变得稀薄而浅淡,整座皇城都透着一股颓死的气氛。
  李无涯说完这些,身后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来者“噗通”一声跪在李无涯脚边:
  “国师,押送罪臣萧域明前往刑场的路上,有、有人劫囚——”
  李无涯眼神阴鸷,他沉了沉气,竟然笑了出声:“果然。”
  “果然是装的。”
  “国师,现在该如何是好?”
  “追。”李无涯竭力隐忍着怒火,“追到后立刻杀了。”
  *
  长街上摩肩接踵,两边人潮如织,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在通往刑场的路上,囚车被生生劈成两半,铁链和手铐散落一地,押送的衙役们也狼狈地倒在地上,唯独不见囚犯的身影。
  萧域明的身上简简单单披了件玄色大氅,纵马疾驰,在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路。
  他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黑目深沉,沉稳得像是一汪湖:“不是让你——”
  镜十在一旁截断他的话:“信条已经送达,人也安全护送到了酆门,我放心不下主子,所以才折返回来。”
  萧域明言简意赅:“这里危险。”
  的确危险,处处都是李无涯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陛下。
  金蝉脱壳,实属下策。
  镜十警惕地往后看去:“主子,他们的人追上来了。”
  萧域明早有预料:“无妨。”
  果然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出现一群死士,拦在了追兵跟前。
  两人成功脱身,纵马向关外驰去。
  “人怎么样?”
  不消多想也知道主子问的是谁。
  镜十如实禀报:“胸口那一箭的位置找得极好,没有伤及筋脉。假死药的药效已过,人已经醒转过来了。”
  “汜丹那边如何。”
  “南昭王收到信条后,今早已经赶到了酆门。”
  初冬的风霜如刃,刮擦着萧域明硬朗的下颌,他逆着疾风北上,好像北方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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