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池慕惊魂未定,强装镇定地转过身,恰巧对上裴嘉之躲闪的视线。
四目相对,都有一瞬的慌乱。
“你——”
池慕难以启齿,呆呆地看向裴嘉之。
“你扣子扣错了。”裴嘉之突然打断了他,“穿着不难受吗?”
池慕低头一看,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果然扣反了。他顿觉窘迫,连忙解开扣子重新系上。
事实证明,人在着急时就容易出错,池慕一哆嗦,手抖个不停,扣子怎么也穿不进扣眼。他急得额头冒汗,差点扯坏了一枚好好的扣子。
“我来吧。”
裴嘉之看不下去了,出手拯救了那枚可怜兮兮的扣子。
这一亲昵的小动作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池慕只要略一低头,就能看见裴嘉之的手在他的领口处徘徊。
那一点淡淡的戒痕刺伤了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佩戴戒指的缘故,裴嘉之无名指上的戒痕尚未完全消下去,而这浅浅的痕迹就像一个擦不掉的记号,顽强地挺立着,时不时跳出来,刺池慕两刀。
“你的戒指呢?”
池慕问得生硬,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裴嘉之替他系上扣子,头也不抬地答道。
“在家里。”
“是收起来了还是丢掉了?”
“收起来了。”
池慕问起来没完没了,裴嘉之也不嫌他烦。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过来,领子歪了,给你理一理。”
裴嘉之在给他整理衣领。
一想到这,池慕的心口就热了一热。他轻轻碰了碰裴嘉之专注的侧脸,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拉长了语调。
“怎么办啊?裴嘉之,我真的好爱你,离开你,我就活不了了。”
他把“爱”字咬得很重,一字一句叩开了裴嘉之的心扉。
从摩天轮上下来后,池慕食髓知味,频繁地向他表达着爱意。回民宿的路上,池慕在他耳边碎碎念了一路,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疏忽的爱意一次说尽。
裴嘉之顿了顿,手指在不经意间擦过了池慕的脖颈。
池慕猛地一抖,像只被抓住尾巴的猫,浑身的绒毛都竖得笔直。他的脖颈是敏感点,和裴嘉之的耳朵有异曲同工之妙。
碰不得,一碰就想跑。
裴嘉之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脖颈,不让他逃。
最敏感的部位被人掌控了,池慕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裴嘉之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了无法忽视的快感。
“放开我——”
池慕颤抖不止,从喉咙里发出不连贯的喘息,像是痛苦和欢愉的并存。
裴嘉之却没有松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池慕,用另一只手托起了池慕的脸。
“池慕,你需要我吗?”
为了问出这句话,裴嘉之做了许多铺垫。他在大学时选修过一门心理课程,听老师分析了四节课的爱与需要。
“在这世界上,有一些爱是无条件的,譬如父母的爱、子女的爱;你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无条件地爱你。有一些爱则需要你付出不懈的努力,才会收到相应的回报。我们必须明确一点,爱不等同于需要。请各位同学切记,被需要不代表被爱,不要误入歧途。”
在那门课上,一向是天之骄子的裴嘉之头一回挂科,补考了三次都没通过。他总是分不清爱和需要的差异,被需要对他来说是被爱的全部,不被需要就不会被爱。
“裴嘉之同学,你将会成为我教学生涯里最优秀的学生,可你未来的感情生活,多半不会一帆风顺。你受家庭的负面影响太深了,你的感情观是畸形的,你怎么能把爱和需要混为一谈呢?”
老师把批改后试卷还给裴嘉之,语气里饱含惋惜。
“你毕业了,老师由衷地希望你以后能遇上个无条件爱你的人,他会教你什么是爱,什么是需要。”
“谢谢老师。”
裴嘉之弯下腰,对讲台上的老师鞠了一躬。
然后他拿着那张不及格的试卷,走出了教室。
许多年过去了,裴嘉之年纪渐长,渐渐地记不起那位老师的样貌了,但那张打了叉的卷子,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了一个打不开的心结。
裴嘉之多少次尝试着解开,却屡屡受挫。这个简单的问题困扰了他许久,直到池慕在约定好谈离婚事宜的日子迟到。
他等了池慕五个小时,从晚上九点等到了凌晨两点。期间,他站在阳台上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直抽到咳嗽不止,肺部一阵一阵地抽痛。
他以为池慕多多少少会重视离婚这件事,愿意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可池慕没有,他们六年的婚姻就此宣告结束。
狼狈极了。
裴嘉之按灭了最后一支烟,在冷风中认清了某个残酷的现实。
因为没有人爱他,所以他永远不懂。
认清现实并未使他心灰意冷、垂头丧气;感情上受的伤另当别论,裴嘉之有忙碌的工作要处理、有偌大的公司要管理,他必须尽快走出阴影。
新的生活还没开启,烦恼倒是一桩接一桩地到来。池慕突兀地打来电话,向他讨要一枚可有可无的戒指。
裴嘉之失眠了一整晚,接电话时人都是恍惚的。池慕索要婚戒的行为任性到令他发笑,继而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无意与之纠缠,却不禁感到了几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