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自然是不能的。”隋璟摩挲着指尖,忽地又是一笑,“可对于阿嫣姑娘来说,比起旁的,应当是自个的清白更是重要些吧,若是因此令你与表兄间生出嫌隙来,也总归不是好事。”
  他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剖腹取出孩子来不过一桩再小不过的事儿罢了。
  阿嫣看着眼前人,头一回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才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要狠心许多。
  “殿下。”她咬紧牙关,在极度的恐惧中反而变得越发冷静,不论局势如何,她总还是要想法子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线生机,于是她道:“此事总归不是小事,殿下就算当真要这般做,也总应当让将军知晓此事吧,他是孩子的父亲,这孩子的去留,也应当由他来决定的。”
  倘若隋璟愿意在此事上松口,愿意让谢行玉做这个决定,那阿嫣便有了改变局势的机会。
  旁人她或许不了解,但她知晓只要有谢行玉在,他便不可能答应剖腹取子这般荒唐之事。
  即便他当真因为雁儿的话对自己生出了怀疑来,自己也还能再拖延些时间,劝他等孩子生出来再滴血验亲便是。
  可隋璟却并未给她这般机会,而是缓缓摇头道:“今日是表兄大婚的日子,哪里能让他为了这般小事费神,我这个做表弟的代劳便是。”
  他将这件事形容为“小事”。
  或许在他眼中,这确实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而后他也没有了继续与阿嫣争论的兴致,直接便令手下人将挣扎不休的阿嫣制住,而后让那大夫动了手。
  血淋淋的孩子早已没了气息,就这样被隋璟当作礼物送到了江奉容与谢行玉面前。
  而阿嫣,就仿佛一俱没有了用处的躯壳,被随意地丢弃在了那儿。
  谢行玉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阿嫣。
  阿嫣已经在那床榻上躺了许久,虽然被剖开的腹部已经缝合,但她依旧能分明地感觉到生命的流失,她知晓自己大约是活不下去了。
  但其实心里还是极为不甘的。
  她一步步从秦川城边陲的那座小山村来到上京,住进了将军府,成为了那里的半个主子,后来更是凭借着自个的算计成了谢行玉的妾室。
  不说旁的,有了腹中这个孩子,她好歹算是坐稳了这个位置。
  她以为往后的日子应当能一步步过得更好,却不曾想隋璟的出现竟是让她跌入了深渊中。
  躺在这床榻上的一个时辰里,她一点一点地回想着过去的事,越是想着就越是觉得荒唐与可笑。
  她为了得到如今的一切做了那么多,可却被隋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击溃,到最后落得什么也得不到的下场。
  原来即便她已经站在了她自以为的最高处,对于像隋璟那样的人来说,依旧不过草芥而已。
  就算她腹中的孩子当真是谢行玉的,只要隋璟生出了这般念头来,便也一样能够随意地剖开她的肚子将那个孩子取出来吧。
  她的诸多算计,在遇上隋璟这样坐在高位的人时,都没了用处。
  她是不甘心的,但同时亦是茫然无措的。
  因为这一局,不论她再如何聪明,最后都是死局。
  谢行玉过来见阿嫣时是怀着满腹怒火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阿嫣竟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将他当作了傻子一般愚弄,所以他定是要将一切问个明白。
  见了阿嫣,他也顾不上别的,只冷声问道:“你腹中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没有了意义。
  隋璟带来的那个御医早已经查验过了,那孩子当真与谢行玉没有半分关系。
  只是谢行玉一开口,却依旧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来。
  阿嫣听到谢行玉的声音,涣散的目光渐渐回神,她怔愣了片刻,却忽地笑了笑,而后艰难地伸手想去碰他的手,“将军,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谢行玉却将她的手甩开,声音越发冰冷道:“我问你,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阿嫣腹部的上空本就严重,谢行玉这般动作更是将她的伤口拉扯开来,令她额头又禁不住冒出细密地冷汗来,可意识却仿佛清醒了几分。
  她恍惚看着眼前的人,她知晓谢行玉应当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她即便有心再辩解些什么也是全然没了意义。
  也知晓自己大约很快就要死去。
  其实她的下身早已疼地几乎麻木,等在这儿的两个时辰于她而言是最为漫长的折磨。
  死去,反而算是解脱。
  所以她在想,在自己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到底应当与眼前人说些什么。
  她看着他愤怒又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面容,微微勾了勾唇角,“将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那孩子,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何人的,或许是谢府那个瘸了腿的洒扫下人,或许是院子里那个瞎了眼的花匠,或许是街边乞讨的乞丐,或许是青楼的嫖客……”
  “都有可能。”
  或许是因着已经没有了气力,所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但这却让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越发清晰,让谢行玉听得越发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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