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这些事,我能告诉阿容吗?”既然已经知晓了当年秦川城的事,隋止知道,这件事也是江奉容的心结,她更是因为这件事被指责羞辱了十余年。
  所以既然知晓了一切,隋止到底还是不想隐瞒江奉容的。
  只是无论如何这是江奉容与赵文婴之间的事,他亦是应当征得赵文婴的同意。
  赵文婴迟疑片刻,道:“阿容她……会愿意相信吗?”
  这么多年间,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父亲与母亲是通敌叛国的罪人,而她与她的父亲母亲其实从出生开始到如今,统共也不曾见过几面,她当真会相信这听起来甚至有些荒唐的真相吗?
  赵文婴并不敢确定。
  隋止却很认真道:“阿容会相信的,任凭旁人怎么说,她心底其实都是相信她的父亲与母亲的,让她知晓过去的真相,亦是对她这十余年有个交代。”
  赵文婴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十余年间,她虽然一直被隋宴关在暗室之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但对于江奉容的事情却极为了解。
  只因隋宴会不断地提醒着她,还有这个女儿在,所以她必须地乖巧地留在他身边,不能生出任何别的心思来。
  思绪回转,正是因着隋止从赵文婴这里知晓了过去的一切,所以他再见到江奉容时,总不免有些不太自在。
  虽然已经做好了要将过去的一切尽数告知于她,但却总不知该如何开口。
  每次对上她的目光,隋止都会下意识避开,竟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事。
  马车一路行到闹市之中,即便落下来的车帘将街上叫卖声音大多隔绝在了外间,但还是偶尔能听到一些喧闹声响。
  马车中自然也没有了方才那种安静。
  隋止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江奉容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道:“当初的江遂将军与赵将军是被冤枉的。”
  江奉容猛地抬眸看向眼前人,“殿下,知道了什么?”
  果然,不管已经过去多久,江奉容的思绪依旧会被与这件事相关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所牵扯。
  她完全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隋止并不打算隐瞒,他缓缓地将当年的真相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包括圣人当初所行的荒唐之事都全然没有掩盖。
  他知道,江奉容想知道的,定然是全部的真相。
  而她也是最有资格去知晓所有一切的人。
  江奉容其实想过当初的一切会是如何发生的,她想过那或许会只是一场误会,想过那或许是敌国的手段,又或者是嫉恨江遂与赵文婴的人背地里操纵了这一切。
  但却从不曾想过,这一切的真正背后操纵者会是圣人。
  这些年以来,江奉容的心底,其实是很感激圣人的。
  毕竟当初江家犯下那样的罪行,原本就连她也应当被一同处斩的,可是圣人却不顾朝臣的反对,以她尚且年幼,并不知事为由,让她活了下来。
  甚至还为了庇护她,让她入了宫,养在了谢皇后身边。
  即便这十多年以来,江奉容一直都过得不算好,可她的心思却还是始终感激着圣人的。
  可隋止所说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了她的想法。
  原来留了她一条性命也好,将她养在宫中也罢,都唯有一个目的,就只是想利用她来威胁逼迫她的母亲。
  当真是荒唐至极。
  可她却又不得不去相信这所有的一切。
  她依旧姿态端庄地坐在那儿,仿佛连神色都不曾有半分变化。
  可难道心里就当真不难过吗?
  她到底不是个物件,而是活生生的人,即便忍耐地再好,心底的涩意依旧一阵阵涌了上来,眼眸中也有雾气氤氲,她简直要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但她依旧在竭力压制着心头的情绪。
  隋止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极轻的叹了口气,他道:“孤方才听着街边好似有卖桂花酥的,你在这儿等一会,孤去瞧瞧。”
  江奉容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隋止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等他下了马车,江奉容那些压抑在心头的情绪终于是再也克制不住,眼泪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甚至发出了细微地呜咽声音。
  这样多年间,她第一回哭得这样酣畅淋漓。
  她在哭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尽数都只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吧,又或许是因为她那样好的父亲与母亲竟是因着圣人那荒唐的私心被人践踏至今吧。
  往后,还会有人知晓江遂与赵文婴从未背叛过楚国吗?
  江奉容不知道。
  或许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将永远都是通敌叛国的罪人。
  这个烙印,会留在他们身上,直至人们将他们彻底遗忘。
  江奉容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不公平,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想撕开圣人伪善的面具,那些虚伪肮脏的事情,不应当永远掩藏。
  她的指尖用力蜷起,终于是用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珠。
  方才知晓这荒唐的一切,她应当难过的,但是不应当一直这样难过下去。
  总该要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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