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她轻飘飘地说着,眨眼间,匕首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从小指刚才破开的伤口剜进去,活生生挖出一块骨头来。
  等到鲜血四溅,骨头带着碎肉掉落在地上后,疼痛才后知后觉地到来,“啊!!!”
  眼见沈南迦磨着刀,即将落下第二次,他唇色发白满头大汗赶忙喊道:“悬赏追杀,取其性命便能得黄金百两,封官加爵。”
  闻言,她竟是笑了起来,合着那瘆人的笑容。
  眼角滚了一滴泪,悬赏追杀,也就是说,不止这一个想要梁怀夕性命的人。陛下啊,陛下,他到底做错了什,就因为他是皇位最大的危险,便这般的不放过他吗?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天地之大,竟是没有一个予他的容身之处。
  不知不觉间,沈南迦在梁怀夕的营帐外站了很久,她看到帐内的火光,看到阿缨忙碌不停的身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看不到一点生气。
  直到日光消失到无,直到自己满头白雪。
  梁怀夕,我为了你无数次从生死绝境中回来,这一次,你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阿姐,你怎么站在这?”阿缨出门拿药,却被被门前这个活像是冰雪堆砌的雕塑吓了一跳。
  沈南迦这才有了动静,眨了眨眼睛,抖落下一摊晶莹的雪。
  阿缨试图拉她进账里,却被她拦下,“我不进去了。”
  她身上寒气重,不能让他再受了寒。
  “他怎么样了?”
  阿缨摇摇头,“脉象很微弱,汤药全都喂不进去,如今只能靠刺针吊着命。”
  他不敢看沈南迦的眼睛,“如果,如果天亮之前还没有好转的迹象,就,就只能看王爷的意志了。”
  “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不管多远,就算是立刻要她杀去京城中拿最好的药来,她也在所不辞。
  阿缨再次摇头,如今有用的恐怕只有能起死回生的药了。
  沈南迦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消失了,他不忍心不忍心看自己的姐姐整日这样的伤心,却也无济于事,“我,我会尽力的。”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关系,我不怪你。”
  随后又转身,投入雪夜,与那黑与白逐渐融为一体。
  凌春来了,天寒地冻,大雪封城,无人不贪恋着那一点救命的温暖,唯有一人寻不到踪迹。
  炭火和厚衣都先供着城中的百姓使用,将士们便只能靠训练来取暖。时日长了,这些南方来的小伙子不仅没有被严寒打倒,反而多了不少兴奋和激情。
  “将军,你又要去山神庙?”陈越眉心紧蹙,透着些心疼。
  这些天来,每日练兵结束,沈南迦都会消失不见,直到第二天卯时练兵又出现,他偷偷跟去看过,才知道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
  沈南迦淡淡地“嗯”了一声,脚步都未有停留。
  她每日都去山神庙跪拜山神,一跪就是一整日。北疆人都信奉山神。
  陈越不愿见她如此,拉住她,“世上没有神明,不过是求个心里慰籍。你就算是把山神庙跪穿,他还是活不过凌春。”
  沈南迦抬起头,一双原本澄澈的眼睛黯淡无光,“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你还真相信世上有神明啊。”少年沈南迦半倚在贡台边,百无聊赖地偷吃着水果,看着一旁的安国公千金虔诚地祈求着。
  安国公千金瞪了她一眼,“你不信?若是不信,你看什么佛经诵什么往生?”
  小沈南迦撇了撇嘴道:“读书知礼,佛经有助于平心,诵往生也只是因为家中从军杀气重,母亲说要镇一镇。若是真有神明,求一求便有用,那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疾苦了。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沈南迦从来不信什么神佛。”
  她不信,在安国公千金祈求美满姻缘,却在成婚几年后被夫家活活打死之后,便更不信了。
  可现在,沈南迦没有任何能拯救梁怀夕的办法。
  她祈祷,她虔诚祷告,一日又一日,一遍又一遍,既然她能重生回来,那她也能将梁怀夕求回来。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求你能听到我的祈愿,我自己的命本就是偷来的,所以不敢奢求今生,只愿用来生所有平安喜乐,换容时半生安康。”
  第94章 春去
  接连几日的大雪,几乎封阻了北疆所有通行的道路,天寒地冻之下,将士们最后的热血也都消失殆尽,眼看着所有的粮草炭火都要见底,这连日不见停的雪却在某个夜晚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不是说凌春足足半月有余吗?这还不到十天,我怎么感觉天气变暖了。”兵士营帐中冒出个光头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又缩了回去。
  在他一旁的床铺上,一名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被褥里的兵士说道:“莫不是死前的错觉,我听说人死之前会感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光头一脚将他从被子中踹出去,“去你的吧,别胡说,老子还没活够呢。”
  那位被子兄也不是好欺负的,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扑上去便和光头扭打起来。
  帐中诸位早就对这两活宝见怪不怪了,丝毫不在意他俩的打闹,继续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床铺靠着门边的兵卒身形瘦小,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他眨着眼往外面瞧了瞧,兴奋地举起手道:“确实是变暖了,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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