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那紫衣孩子一张纯真的脸这才觉察出些不对劲,拧了拧眉头,“李将军认得我们啊,军营里的许多人都认得我们,可以让他们来认。”
  陈越摆摆手,身后的人将这一队人马齐齐围住,颇有些不讲情面道:“如今,城防是由我们苍翎卫负责的,我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一排高大的铁甲冷面拥围上前,队伍里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就被吓哭了。
  而那个一身紫衣的孩子却像是个小大人,一边安抚其他被吓哭的孩子,一边冲上前跟面前这些躲在铁甲之下不讲情面的人理论。
  “凭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灵啊胃啊的,你看着面生,万一你才是奸细呢?”
  阿蛮低喝道:“放肆,你这刁民怎么同中郎将说话的?”
  他们从前在京城中,老百姓见到他们不是处处躲让,便是笑脸相迎,哪里经受过这样的待遇。
  “呸!”紫衣也不是好欺负的,直直一口唾沫啐到了陈越跟前,“本事没多少,架子倒是摆得挺大。”
  陈越最听不得被人瞧不起的话,原本还在一旁揣着手若无其事的观望,骤然破防,气得双目赤红,“你说什么,我们可是朝廷军。”
  “朝廷军怎么了?真有本事怎么不去前线战场?只会在城里当缩头乌龟。”
  “来人!把这些刁民都给我扣下!”
  陈越忍无可忍,手下的士兵齐齐抄起了兵刃,连恐带吓将一行人全部押解。
  紫衣被按着双臂跪在地上,却仍旧满脸不服气地喊着,“我们就是歌簕关的原住民,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陈越居高临下望着她,底气十足轻蔑道:“你们歌簕关的人,畏畏缩缩躲在重歌城里,如今我们朝廷军前来救助你们,就算是抢下了城池,你们也不配住。”
  “呸,口口声声朝廷军,我们罹难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安稳高居,哪里知道我们家破人亡的感受?什么狗屁朝廷军?不过都是些草包!”
  “把他们都给我押了!”陈越咬着牙,越听越气,额角青筋暴起,“疑似敌军奸细,立斩!”
  他一声令下,苍翎卫已然动手,一时间,哭声震天。
  “住手!”
  忽而一道清冷且充满威严的声音制止了这场动乱。
  梁怀夕脸色苍白,因为走得太急,忍不住闷咳了几声。
  “中郎将不过问主将擅作决断,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陈越丝毫不将梁怀夕放在眼中,傲慢地仰着头,“主将在战,城防归我管。王爷这是要多管闲事?”
  等到咳嗽平喘,梁怀夕轻声冷笑,“遇事不决不知查证,反倒随意斩杀普通百姓。口口声声朝廷军,可这桩桩件件都是在给朝廷抹黑。”
  他的语气很轻,却一字一句砸在听者的心上,犹如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越咬牙恨恨道:“王爷,你只是督军。”
  督军只不过是个名头,说出去好听,实际上没有半点实权,毕竟在战场上,一切都是主将说了算,轮不到文官插嘴。
  正因如此,他方才对梁怀夕的出现才一点都不在意,更何况这位王爷体弱多病的美名在外,手无缚鸡之力,何惧之有。
  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寒光乍眼,前一刻陈越还在对这位病弱王爷毫不在意,下一刻,他的佩剑便已经不知在何时出了鞘,锋利的剑尖直指自己的咽喉,而执剑之人正是方才他看不起的那位。
  “那你觉得本王若是为救他们杀了你,有谁会责令到本王到头上?”
  利器抵上脖颈的触感让陈越顿时间从头凉到了脚底,梁怀夕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像是在说笑,也没人敢真的当作玩笑。
  毕竟就冲着他能在不知不觉间夺走佩剑,陈越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能随便杀自己于无形。
  他全身僵硬地愣在原地,不敢再多说半句抓人的话。
  甚至光是梁怀夕自身的冰冷气场,都足以让周围所有苍翎卫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刻,眼前哪里还是什么体弱多病半死不活的人,分明就是一尊活阎王。
  目的已然达到,梁怀夕也没打算真的对陈越做什么,只见他的手腕灵活一转,很快将剑插回了剑鞘之中。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飘飘擦了擦手,独留一众人怔在原地背后生寒。
  “放人吧。”
  见识到了梁怀夕的手段,陈越再不情愿也只能吩咐苍翎卫放人。
  那佝偻着背的身影颤巍巍地上前,嘶哑的嗓音如同破旧的风箱,“草民参见王爷,多谢王爷相救。”
  梁怀夕先一步,扶住了他即将要跪地的身体,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煦,“吴叔不必如此行大礼。”
  肢体拉扯间,吴叔的罩衫掉落,虽是很快就被他遮了上去,却还是被离得较近的陈越瞥到一眼。
  然而这一眼,愣是给他看出了一身冷汗。
  老人隐藏在罩衫之下的整张面容像是烧化了,又融在一起的蜡,除了一双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睛,其他的五官都看不出应有的形状。
  除此之外,他的躯体更是恐怖如斯,一半干枯萎靡,一半肿胀溃烂,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陈越瞪大了双眼,险些惊呼出声,*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人,或者说从未见过有人变成这个样子,还能活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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