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十年前他亲手结束的那个世代,一草一木,天地人事变化,皆由一本书衍化而来。
  《衍天遗册》是一本谶书。
  祝时晏得入衍天一脉,不正是入了一门以文谶治世的道学密宗。
  云骄抱着他不撒手,“顾柏新已经安排了人送过来,等会儿就到。”
  祝时宴迟钝的脑子里回想起之前的疑惑,哑着嗓子问:“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云骄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腰还酸不酸,我帮你揉一揉吧。”
  祝时宴拍开他作乱的手,眯了眯眼,语含威胁:“说。”
  云骄试图蒙混过关:“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第 142 章 第27章
  祝时宴隐约能猜到他们两人的关系,但云骄这种避而不谈的态度让他十分恼火,他把头扭到一边,拒绝再搭理他。
  云骄摸了摸他的脖子,小声道:“别生气,等你身体好点,我全都告诉你。”
  祝时宴已经不想知道了,他闭上眼,冷声道:“你的手再摸上来,我马上剁了它。”
  云骄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他老老实实地放下,不敢再动他,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我去给你拿晚饭。”
  祝时宴还是没理他。“生死针”应惜时,昔日的道门双杰之一。
  他与祝时晏、江卿白、林简等人曾为赤墟同修,游学各宗。
  当时只有祝时晏对这个不受欢迎处处冷遇的药宗弟子颇为照顾,后来祝时晏被人构陷追杀进退维谷时,他也多次伸出援手。
  仁心济世,光风霁月,是世人对他最多的评价。谁知道后来,这个病恹恹的如玉公子,竟用那双行医救人的手握起一把杀人的剑。
  祝时晏眸光一闪:“你手中的剑……”
  “此剑无名,是我师叔应惜时的剑。他就是用这把剑,屠戮太微宗全宗。”白术擦着剑身,缓缓道出这句腥风血雨的往事。
  祝时晏是名动天下的奇才,精通各宗武学。
  为嫁祸于他,陆辞筹谋多年,安排应惜时暗中强行修炼各宗武学,更在合适时机,作下此案。
  全宗被灭,只留祝时晏一个活口,各宗武学汇集,现场竟只有一人造杀的痕迹,所有线索指向祝时晏。各宗为撇清干系,纵有疑惑,也只能作此抉择。
  祝时晏百口莫辩,一朝沦为欺师灭祖之徒……
  应惜时不是什么奇才,强练各宗武学,如此无视功法相克之理,对真元损害极大。他身为医者,竟被咳疾缠身多年。
  也有人曾问何不好生修养医治。他从来只是摇头,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
  祝时晏道:“我方才见你尝了口汤药,便知药方。这尝药知味的本事,是应惜时教的么?”
  思及旧人旧事,祝时晏心情难免沉重:“论医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云道长的眼伤,我爱莫能助,凭我师叔之能或可一试,只可惜……”白术面有愧色,将剑平放在膝头,“他已葬身悬崖,粉身碎骨。我在崖下遍寻方圆十里,只找到这把无名之剑。”
  看得出他尚未走出这件事。
  “节哀。”
  白术“呵”地笑了一声,其中满含悲怆:“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祝时晏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只能说出一些苍白无力的安慰来。悲痛的分量压在当事者身上,旁人自是不能体会,又遑论放下。
  “纵是以死偿还,他也还不清这一身罪孽!祝时晏待他情同手足,他如何对得起祝时晏?如何对得起太微宗上下?!”
  “时过境迁。他也以死作结,祝时晏又何必与一个死人计较?”
  白术摇头:“现下祝时晏不省人事生死难卜,谁又能替他做主,原谅了他?”
  祝时晏着急上火。
  真想一巴掌呼醒这个自寻困扰晚辈,告诉他本天道都已经不计较了。
  不过现在,他才是晚辈。
  白术在剑上来回擦拭,那是他的故人师长,是他的业障心魔,是他堪不破又解不脱的前尘旧梦。
  剑上无尘,心上有尘。
  祝时晏与他对坐,静默半晌,突然开口:“白师兄,时晏有一事不解。”
  他现在是云骄和祝时晏的弟子,与祝刻霜同辈,自然与白术同辈。
  白术听他煞有介事,终于从剑上抬起了头。
  “祝时晏当年在不冻泉被陆辞算计,脊骨断裂,筋脉尽碎,按说应当场毙命。你也是后来才赶到现场,如何将他救下?”
  白术愣住:“这……”
  “莫非白师兄身怀妙手回春之术,仍要藏锋不露?”
  “绝无此事!当时我赶到现场,祝时晏确实伤重难持,但仍留有一息,至于原因……”他垂下眼,像是不愿面对接下来的话,“是因为有一缕真元守住了他的心脉,那气息我十分熟悉,是我师叔所留。”
  “你愿意相信应惜时实际是奸人爪牙,罪大恶极,却不愿相信他心中犹有善念?”
  “……”
  祝时晏又趁势追问道:“你想要说服自己,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好让自己完完全全恨他怨他,而不愿面对自己对他的思念和追慕?”
  “你……”
  白术蓦然看向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少年,可他偏偏生了一张和祝时晏一模一样的脸,叫他一时没有立场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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