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自己现在只是一缕神魂,与人无法相触,云骄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他。
  墨黑色绫缎在云骄脑后系森*晚*整*理了个简单的结,顺着头发逶迤散落。
  祝时晏惊觉自己离云骄很近,连他耳边的头发丝都能一根根数清楚。
  院子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真的就只是一阵风偶然刮过。
  那背影竟好似有些失落,顿了片刻后缓缓转身。
  祝时晏便如此猝不及防地与他照面。
  “云……”他下意识吐出一个字来,盯着对方蒙起的双眼,剩下一个字却堵在喉头。
  “时晏。”
  祝时晏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寒毛立起。
  云骄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冒出来后,他第一反应是心虚——
  明明还活着,这么多年,何故不声不响,无声无息。
  云骄下一句会是问候,还是责怪?
  “时晏,我还以为,你回来了。”
  云骄说着,迈进屋内。
  原来是在对床上不省人事的肉身说的,虚惊一场。
  他从祝时晏虚浮没有实体的身形当中穿透过去,就像那只大黄狸一样,对他的存在浑无所觉。
  树欲静而风不止。
  祝时晏背靠窗框,再次默然地抄起双手。
  神魂飞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被草木所感知。
  但是草木无心,只懂得晒太阳喝露水,人的情感情绪对于它们来说过于复杂。
  祝时晏憋得快要发疯。
  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能与鸟兽|交流,鸟兽的思维见解甚是独特。
  他逐渐从中品出些许意趣来。
  然后是鬼魅精怪,灵气越弱,对他的存在感知越强。
  只是直到现在,祝时晏都无法被人所感知。
  不过总归来说,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人是万物之灵,这些年他能够交互的生灵逐渐升级,想必终有一天,他可以被人族所看见听见。
  祝时晏只等哪天修出人身,忽然出现在云骄面前把他吓一跳!
  如果说,灵气越弱,对他的感知越强。那暂时不能被云骄感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么站在窗外,听云骄在床边对牛弹琴,当真有些磨人!
  “嫌我话多?”云骄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那你今晚好生休息。”
  祝时晏:“?”
  他是怎么从那张十年没变过的木头脸上看出嫌弃来的?
  不对,云骄分明什么都看不到。
  听到云骄起身的动静,祝时晏着急了。
  不再多坐会儿?
  他的神魂着急了,但他的肉身像块木头,无动于衷,没作任何挽留。
  云骄又在屋内磋磨了一会儿,似乎是在为祝时晏整理衣服头发。
  他双眼失明,虽说五感敏锐非常人能比,做起这些细碎的事来终归不太顺当,他却不愿假他人之手。
  如今他已贵为无相宫宫主,仍像以前一样冷漠晏离,从不与人过多交集。
  按照云骄从前的说法,人与人相逢即生因果,纠缠愈深,因果难断。
  说这话时,他刚救起孤身杀出重围的祝时晏。
  那又是什么让他枉顾凡尘的束缚,不断涉足深入祝时晏因果缠身的人生?
  云骄终于退出房间,合上门,从祝时晏身旁擦肩而过。
  分明是道侣,却如此见外,还分房睡。
  他前脚刚走,祝时晏后脚就跟了过去。
  今天誓要与道侣同席共枕到天亮。
  既然要同席共枕到天亮,祝时晏说到做到,率先在床上平躺了下来。
  因略有些紧张,双手一时不知放哪,跟隔壁挺尸的那具肉身倒是如出一辙。
  许是因为结界内瞧不出时辰变化,云骄不知不觉间,对着祝时晏聊到很晚。
  回到西厢房,他也不急着睡下,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微微偏着头,像在仔细倾听。
  祝时晏也侧耳聆听,只听到微风拂动竹叶的声响。
  半扇窗吱呀摇动,窗格下的剪影在昏黄夕照中分外落寞。
  清风微动,不知从何处卷来一片蔷薇掉落在云骄膝头。
  他将花捡了起来,神情微顿。
  祝时晏看到他拿着那支蔷薇推门而出,大约是去了东厢,回来后,手里已经空了。
  不必怀疑,定是又将花放在了他肉身的床头。
  见对方宽衣,祝时晏略往里面躺了躺,给他腾出位置。
  一股清冷的气息包围过来。
  云骄身上的味道像雪山,孤绝于世,不惹尘埃。
  他右手就那么随意一搭,正停在祝时晏手边,指尖几乎碰到一起。
  近若咫尺,隔若参商。
  祝时晏收回目光,满意地阖上眼睛,脸颊早已沾湿。
  ……
  入夜。
  一阵剧烈的结界波动惊醒了祝时晏。
  窗外的天幕宛若水纹一样晃动,引动漫天红霞光怪陆离。
  他惊坐起身时,身边倏地空了。
  云骄在瞬息之间已闪身至门外,直奔东厢而去。一柄朴素无华的长剑化光而出,至击来犯者。
  祝时晏打了个哈欠,跟出去看。
  双方在空中斗成一团,剑光晃眼,竹叶被天地间流窜的剑气削得漫天飞舞。
  “把祝时晏放下!”云骄对来人冷声喝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与你动手。祝刻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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