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像是个精致的木偶人,就只是静静的望着独自慌乱的苏达。
  苏达虽然脚上十分不适,可也比不上对面那令人想钻进地缝的目光。她强行忽略脚上的冰凉的濡湿感,静下心直接剜了对面一记眼刀。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一直盯着这碗,为什么不提醒我?”
  她向来都是有话就说的性子,一点儿也憋不住。
  “我、头疼,脑子太过混乱。不曾注意。”
  哦对,他失忆了。
  刚想暴躁出口的话就像被瞬间掐住了后勃颈,硬生生截住了。她猛吸一大口气,才平缓的说出,“下次一定记得提醒我。”
  只不过“一定”两个字的用力程度像是要用榔头钉进他的脑子里一般。
  “好。”
  对方到是认真应着,让苏达觉得自己一脚踢在白叠子【1】上,软绵绵轻悄悄,十分不得劲。
  “那你之后去处?”
  “都听苏小娘子的。”
  “你别听我的啊!”
  “是你自己想如何?”
  “我无处可去。”
  白说了。
  “可我们家没办法收留你。”
  “还有,你说你失忆了,谁也不知道你是何身份,是否清白身。万一……我们家惹上官司可怎么办?”
  “苏小娘子,”他一错不错地望着苏达,眼神闪烁一下,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跟苏伯伯说清楚,是我自己不愿打搅你们的。”
  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失落又善解人意,真是让人心疼。
  “你明白就好,”话刚出口,就被一声爆喝打断。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苏达顿时头皮发麻,手脚好像不是自己一般,僵硬得像个小时候玩的瓷娃娃摆件那般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
  第19章 苏府规矩“苏小娘子别气。我并非不愿……
  裹着软衾抱膝靠床柱沉思,目光呆滞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凌驾于苍白树杈上半明半昧的满天星斗。
  思绪绕着星斗盘桓,却提不起观赏的兴致,总会不自觉的想到西厢的人。
  苏达暗暗叹气,这人是必须留下了。
  想起刚刚阿耶大半夜搞突袭,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临回房时,还警告地怒斥她一眼。
  她现下已经妥协。
  总不能因着个外人跟阿耶置气,这就本末倒置了。
  想到这眉头微拧,可也不能便宜那小子!
  捡起被搬到床榻上的毛笔和厚厚的一沓宣纸,细细琢磨。
  若说除了印章,阿耶花费最多的就是在文房四宝和各类书籍上。就说现在她手中拿的是鼎鼎有名的诸葛笔,榻上铺的是澄心堂纸,就连桌上研的磨,都是李延圭墨。无一不是名品,无一不是偷偷拿来用的。
  这些东西阿耶用着都心疼的紧,可她才不在乎,买回来就是给人用的,哪有供起来的道理。
  其实说到底,还是怀了报复的心思。
  是以,她又做贼一般瞟向门闩,确认已经锁好,这才放心挥笔。
  心里想着人既然到了苏家,那就得听她的话,做她吩咐的事。不论如何得先给他个下马威,写个几十条有的没的破规矩震震他。
  有刹那间还真闪过太过苛刻的心思,可转念一想,家里已经这步田地,难不成还要割肉喂鹰?她可不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进了我家门,就得听我的。
  提笔微思,浸着墨的鼻尖便在澄心纸上行云流水般写下一条又一条。
  烛光摇曳,颤抖的火苗在透明的烛液中跳舞,偶有一两滴溢出凹凸不正烛槽,沿着烛身滑至黑铜烛台上。
  直至撕开天幕的第一缕晨光撒入支窗,黑铜烛台上堆满凝固烛液,昨日才新燃的一根蜡烛如今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
  苏达一手揉着疲惫的眼睛,一手还还握着笔,食指和大拇指间染满已经干涸的墨色。起身去吹蜡烛。听着外面的动静,应是阿耶盥洗准备了。
  回到榻上,望着密密麻麻一整篇的小字心里顿时畅快不少。
  抬眼望向烛台,又拿来一张雪白纸面,潇洒挥笔:蜡烛半根,记10钱。
  摸着半鼓的荷包,仿佛真的听见铜钱“叮咣”进账的声音。
  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花了一晚上写出的大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眶中的液体随着紧闭眼睛而溢出,眼睛的酸涩感一阵阵袭来。半耷拉的眼皮已经支撑不住那绵延的睡意。
  她索性将手中物件全推到一边,盖上衾被,倒头大睡。
  睡不过两个时辰,苏达悠悠转醒。
  今日还有件要紧事。就是要去福来楼送餐食。
  盥洗完毕后思忖半响,还是拿起纸卷先去了西厢。
  西厢内看着比昨日倒是多了些东西,看样子是阿耶准备的。
  在角落放置一张桌案,还找出几本书来整齐搁在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苏达有些纳闷,阿耶准备这么全乎,难不成他也是个读书人?
  可那人身材欣长健硕,哪里有读书人的气质?也就那张脸,有几分白净文弱样,姑且说得过去。
  由于日渐转好,这小子已经完全不趴着,手肘撑着榻大掌托着头,凌乱却不失美感的黑亮发丝滑落手指缝间,散落一塌。瞪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苏达。白色亵衣的领口微微敞开,好像在等着人一探究竟。
  苏达又多看两眼后,才轻咳着别过眼提醒,“领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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