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方郎君顺着她的眼神向下,怔愣半瞬,脸倏然间涨得比那猴屁股还红,声调骤然拔高跟那烧开的汤瓶般尖厉,“臭寡妇,”恐怕是真被戳到痛处,其余话也没说出口,抬手就想腰间伸去。
  那里别着一把官差专用的配刀。
  苏达立即察觉他手上动作,扯着牛婶踉跄地后退两步。
  方郎君手握刀柄,可能是被气昏了头,竟然一时没将刀拔出鞘。他低头检查,另一手箍住刀鞘,紧握刀柄的手暴起青筋,大臂猛甩带动小臂,“唰”的一声闪着寒光的刀尖指向牛婶。
  看他架势,可不像是装样子,怕是真的怒极失了理智。
  可苏达和牛婶两人根本没有应对之力,却又不能坐以待毙。
  “你身为官差,竟然要执刀伤人!知法犯法,真是胆大包天。”
  他轻蔑一笑,刀尖又向前进了一寸,“今日就让你看看,惹怒我的下场!”说着刀尖上扬,他双手下劈,眼看就要落到牛婶身上!
  苏达能做的,也就只有将人推开。双手也已经抬起,准备将僵住不动的牛婶推离刀下。
  一双墨色麻鞋出现在苏达视线内,抢先她一步,照着方郎君的左后腰发了狠地猛踹一脚。
  面上丝毫不查的人登时被这巨大推力左右,眼瞳大张,还未知晓发生何时,身子已经倾斜着飞了出去。手中还紧攥的牛尾刀触及灰石影壁竟然入石三分,刀身直插在影壁,撑住了方郎君的身子,他倒是毫发无伤。
  除了左后腰处的那一只硕大的黑鞋印。
  “方郎!”见他吃了亏,这方婶才赶紧扑上去查看,被方郎君揽身到一侧。
  刚被踹懵的方郎君此时也清醒了几分,顾不上还在担心他的娘子,转身去找踹他一脚的罪魁祸首。
  “是谁!?”嘴上问着是谁,眼里已经盯上墨色麻鞋的主人,阴狠地打量这个壮实的小郎君,语气带着威胁,“牛晴朗!”
  “你可知道我叔父是谁?!”
  “不知道。”
  “是军器监的曹少监。你们敢得罪我,我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苏达扯起嘴角轻笑,嘲讽道,“我阿耶还是巡按御史呢!”
  方郎君完全不讲苏御史放在眼里,继续口出狂言,“区区八品小官我还怕他不成?”
  就在此时,一阵整齐脚步声打断几人。
  正在争吵的几人纷纷转头,只见一队在前开路,头戴交脚璞头,身着红色修身窄袖的圆领袍侍从已经停在小巷中,明艳张扬的红色与灰扑扑的冷色墙体形成鲜明对比。
  两队侍从向外迈出一步,立于红色华贵轿顶的圆润剔透宝珠吸引了众人目光。清冷的日光随着日头升起平添了几分暖意。照在宝珠上,熠熠生辉。
  苏达不由得思绪飘忽,这得值多少钱呐?
  宝蓝锦缎轿身向前倾斜,帘幕浮动,立在轿旁的侍从立即俯身将整张帘幕环于臂腕,收拢到一侧。
  一只黑色皮靴伸出轿门,是官靴。
  直脚璞头擦着下滑的帘幕探身而出,露出身上的绛紫公袍。
  几人皆是心头一震。
  第13章 极品邻居“方娘子眼睛抽筋了?要不……
  西城瓦子小巷的百姓何时见过紫袍大官,那可是二品以上的品阶。
  就连整日里混迹在官府衙门的小官差也鲜少遇见三品朝上的。
  如今却屈尊亲自来这地界,属实让人诧异。
  “区区八品小官?”一张端正国字脸,两抹浩然正气眉,颧骨上扬,双眼微眯,看似在笑却带股令人胆颤的怒气。
  “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口气,”
  扫视一番后,收起唇边笑意,锐利的眼神直射方郎君,“是你?”
  那目光直砸他面门,方郎君迫不住压力后仰身子,嘴中都吐不出一句完整句子,全身抖得像筛子,双手抵在胸前嗦嗦哆哆地连连否认,仿佛一条吓破胆的抱头硕鼠。
  大官可没想放过他,沉气耐着性子继续问,“你那看不起八品官员的亲戚姓甚名谁?”
  这话就像巨石一样直击他那脆弱不堪的小心脏,无形压力震得他后退两步,青砖地面上还有些碎石没清理干净,脚下石块滚动,上身随即一扭,只听“哎呦”一声凄厉惨叫,他手扶在那不堪一击的腰胯上,面目狰狞得好似游魂野鬼。
  钻心透骨的疼意下,内里长衫都被冷汗洇湿大半,脑子却不敢忘面前大人的问话。
  可他哪里敢报上姓名,若是叔父被弹劾,定饶不了自己。以后狐假虎威的好日子怕也是到头了。
  “啪叽”的跪地声伴着不断地哀叫,方郎君双手放在腰侧,上半身扭成一种诡异的姿势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扬起一地尘土。
  苏达盯着眼前大人越看越眼熟,直到瞄到他坠在腰间装饰的小印章,这才惊喜出声,“宋伯伯!您是来找我阿耶的吗?”
  宋友来这才露出一抹笑,带着长辈的和蔼。“我同你阿耶一起回来的。”
  闻言苏达探身向他轿后望去,空落落的小巷外是热闹非凡、吆喝声不断的街市。
  唯独不见阿耶的身影。
  不禁疑惑得抬眼看向宋友来,眸中带着询问。
  宋伯伯会意后摇头叹息。
  “大约是去还马了,说是租的马匹得按时间算钱,可耽误不得,非要亲自去还。”
  苏达扶额叹气,宋伯伯手下这么多人手,找人代还是能死还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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