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那些意见不一致的奏疏只是程峥为难的托词,真正令他为难的,是一旦许敬卿无路可退,那么朝中势利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许敬卿也正是明白程峥的顾虑,才给他递出这么个台阶。
  批了许敬卿的请罪书,停止大理寺和兵部的追查,才是眼下最顾全大局的法子。
  郑昌看出程峥的心思,说:“事到如今,即便许相着人刺杀天子,圣上也还是要保他?”
  “朕……”程峥蹙眉,沉默须臾,叹气道:“郑昌,你说这些事真的都是许相做的吗?”
  郑昌道:“圣上疑心有人嫁祸?”
  “倒也……”程峥抿唇,坐在这个位置上,要说没有半分敏锐也不能够,所有人都把他当稚子哄,可程峥也不是真稚子,他往后靠了靠,说:“朕知道这些事情里许相不会是全然清白的,但是不是太巧了,刺杀案紧接着投毒案,赵锦又死了……接二连三,太紧凑了,而且大理寺也只说那行刺的宫女与赵锦有关,剩下几个内侍却还没有查出源头,那宫女手无缚鸡之力,内侍却是武艺超群的死士,不像是出自同一人。”
  郑昌沉吟:“圣上是怀疑,殿帅?几位太医圣上也召见了,那毒入心脉,当日要是多喝两口茶,人可就直接没了。”
  不待程峥说话,郑昌叹了声,语重心长地说:“无论圣上如何揣度,也无论实情如何,如今殿帅险些丧命是真,昏迷不醒也是真,谋害朝廷要员是重罪,刺杀天子更是死罪!此时还偏颇元凶,只怕令朝中武将心寒呐。”
  是啊,裴邵这一中毒,把所有路都给毒死了。
  程峥又哽住了。
  他头疼地捧住脑袋,“怎么都来为难朕……阿姐还在裴府吗?”
  郑昌说:“是,殿帅一日不醒,公主也不敢走。”
  “对……这时看着裴邵最重要。”程峥想了想,说:“你让人备驾,今日午膳朕去皇后那里用吧。”
  “圣上忘了,娘娘风寒未愈,现在还卧病在榻呢。”
  程峥顿了顿,失落地说:“朕给忘了。”
  程慕宁盘腿而坐,单手托腮撑在案几上,身下垫着个蒲团,是一个相当放松的姿势。
  银竹跪坐在旁,替她整理桌上的公文,说:“小姜大人整理了一份案卷,一早就差人送过来了。”
  程慕宁眼睛却没有从手里文章上挪开,说:“放一旁。”
  裴邵晨间喝过药又睡了一会儿,刚才醒来,洗漱了一番,这会儿用帨巾边擦着脖颈边走过来,“看什么?”
  “嗯……宫里递来的消息。”程慕宁沉吟间,他已经在她身后坐下了。左肩一沉,裴邵把下巴搁在了她肩头,这是个能把她整个人纳入怀中,又将自己的重量全部交付的姿势。
  很亲密。
  偏偏他闭着眼,一副似醒未醒的样子,仿佛只是无意识地这样做。
  银竹识趣地压下头颅,移开了视线。
  程慕宁捏着那密密麻麻的文章,稍稍举起来点,说:“许敬卿一早呈递御前的请罪书,还真别说,他的文采不逊翰林院的大人。”
  这种文采主要表现在说话的技巧上,表面上给自己定了罪,可通篇表达下来,为的却都是皇帝。
  好一副忠肝义胆,丹心碧血。
  程慕宁微微侧了下头,看裴邵直长的睫毛,说:“你‘醒’来后也写一封,遭了这么大罪,可不能藏着掖着。”
  裴邵不睁眼,鼻腔逸出声不屑的冷哼,语调有点懒地说:“你替我写。”
  程慕宁笑了,“行。”
  见裴邵眉眼懒怠,程慕宁又说:“困了再歇一歇。”
  裴邵不吭声。
  程慕宁想了想,说:“我陪你?”
  裴邵才有了点动静,但却不是起身去床上,而是侧首埋进了程慕宁的脖颈间,高挺的鼻梁在她颈窝一点点蹭着。
  旁边银竹如坐针毡,程慕宁顿了一下说:“先出去吧。”
  银竹如释重负地退下了。
  程慕宁保持着半偏头的姿势,裴邵的唇已经游移到她耳侧,蹭得她有点痒,忍不住屈起了手指。
  她发觉病中的裴邵似乎有点粘人。
  荀白趋今早给他开药时还特意嘱咐的程慕宁,说那药喝罢恐怕要断断续续睡上一天,叫程慕宁不要担心,可裴邵这一早上时不时地醒一下,仿佛是躺不住,一阵一阵地在她眼前走动,为此程慕宁还特意屏退了院子里的下人,生怕他已经清醒的消息传出去。
  “你……”
  那药是对他不起作用么?程慕宁心道,得同荀白趋反应一下。
  她深呼吸缓了缓,说:“你这几日不要出门,你昏迷不醒圣上才会惶恐,他眼下正是摇摆挣扎的时候。今早他连大理寺的人都没见,可见他把许敬卿看得很重要。”
  裴邵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住动作,说:“不是许敬卿重要,是他怕平衡不了朝中势利,担心再出现一个谋逆的鄞王。”
  程慕宁沉吟似的“嗯”了声,随手拿起案上的公文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听裴邵道:“大理寺的卷宗都习惯抄录给公主吗?除了最开始武德候那一桩,其余案子为什么也要报给你。”
  他语气平平,像只是随意一问。
  程慕宁答得也随意,说:“也没有都报给我,姜澜云做事谨慎,平白无故不会主动泄露卷宗,是我同他要的。这次的案子本就牵涉宫里,我瞧两眼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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