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臭小子!”周父回过头,眼里的惊喜转瞬即逝,他板着脸呵斥:“到了紧要关头,还出去鬼混,腿不想要了!”
  周朗星站在门口,拳头紧捏,“你根本没晕倒,骗我。”
  哐!他重重将汤碗一放。
  “骗你又怎样,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听过吗?就不能跟你哥学学?他都提前毕业来公司给我帮忙,你呢,弄伤腿,一学期都不上课了!”
  他叹出一口气,“就不能稳重点吗?”
  周朗星沉默着挥退前来搀扶的手,拄着拐杖,倔强地穿过客厅,想要上楼。不想再吵下去,身心都累。
  林叔看看两父子,两人都倔,不肯向另一方低头。他有心缓解僵硬的气氛,便在周朗星耳边低声说:“老爷真晕过一回,刚刚才醒来,喝下药才好多了。”
  周朗星回头看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目光触碰到他耳鬓的白发时有些闪躲。时间是残忍的,不知不觉,他从抬头看父亲,变成了低头看父亲。
  他僵持了一会儿,走回去,在沙发上坐下。
  就算是骗他的,那也心甘情愿地上当一回吧。
  没有看爸爸,他目光随意扫视,“今天怎么回家了?”
  声音异常平静,目光忽地落在前方墙壁上的黑白照,有一缕烟正缓缓升腾。刚结束了祭拜。
  他明白了,转过头看爸爸,“原来你记得。”
  “这种日子,我怎么不记得。”
  “太晚了吧。以前每年的生日都不记得回来,人死后,就记得在他头七回来了。”
  周朗星看到爸爸的脸上隐隐露出狼狈的神情,咦,错觉吧。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错?
  “阿星,你以后的生日,我一定回家!”
  周朗星一愣,垂下头,企图用散落的头发遮住脸。
  沉默一会儿,“不用了。”
  他站起来,没有看爸爸,“搞得我的特殊对待像是用他这条命换来的。哈。好笑!”
  周朗星径直上楼了。
  周父目送他,好久好久,隐约听到楼上的关门声后,他问管家:“阿林,我真的来晚了?”
  林叔说:“不晚的。现在,一定是最好的时候。”
  “不,太晚了。”他落寞地,“他们早就不需要我了。”
  *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
  秦烟摸出手机,迷迷糊糊中,有一件事记得很牢——假期结束了,今天是上班的日子。
  “喂,园长……”声音很沙哑,渴得恨不得抱着水桶一头扎进去,“我不舒服,想再请一天假。”
  “啊,看来你真病得不轻,小秦。今天是周六,不用来上班的,好好休息吧!”
  挂断电话,晕晕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今天是周六?
  他看了看日期,还真是。
  秦烟一下子没了力气,再次砸进沙发里。
  再次醒来,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早上八点半了。
  秦烟好了很多,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呢喃道:“怪不得没听到邻居的洗漱声,今天是周六啊。”
  “是啊,今天是周六。天气很好,要出去逛一逛吗?”周叔容道。
  秦烟没听到。他刚撕下头上的退烧贴,就看见了拇指上新的创口贴,粉粉的图案,是一只可爱的小气球。
  “啊!”昨晚的回忆一下子涌上来了,他捂住脸,“太丢脸了。”
  周叔容站在茶几旁,双手插兜看着他。
  秦烟把自己的脸拍红了,自语道:“不怕,就当失忆了,周朗星取笑你的时候,就当他在放屁。”
  周叔容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心,他应该不会来取笑你。石膏没拆之前他是出不了家门的。”
  “今天不上班,我要做些什么呢?”
  “真的不出门吗?小心发霉。”
  “嗯……家里好几只灯泡不太亮了,告诉房东让人来换吧。”
  “那真抱歉,我发脾气弄坏了。”周叔容说完展开双手看了看,随手一挥,微弱的冷风从掌心穿梭。
  他望着秦烟,轻轻道:“你要如何才看得到我?我该让你明白,我在这里吗?”
  秦烟已经给房东发完信息,对方暂时没回,他便准备去洗澡。临走前,他看了看茶几上的香炉,微微一笑:“待会见。”
  周叔容一怔,“原来你不是自言自语。但……我在你左边啊。”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似乎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身影。周叔容站在门口,背靠白墙,望着头顶的钨丝灯泡发呆。
  自己既然弄坏了它,也许不用维修工,他也能修好?
  他凝神瞪着那只灯泡,片刻,努力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只听“嚓”的一声,灯泡发出一声悲鸣。
  周叔容心虚地摸了摸唇。
  浴室的门打开了,秦烟满身水汽地走出来,先是狐疑地望了望那只灯泡,灯泡外表完好,看不出异样,他便走到开关前,按下开关。
  “滋——滋——”
  客厅的灯病更重了,顽强地闪烁几下,便彻底熄灭了,一点光亮也无。
  秦烟皱起眉。
  周叔容走在他身畔,目光有些飘忽,“啊,我发誓,只是轻微动了动,谁知它那么脆弱。”
  轻微?
  这话的真实度有失水准。
  刚刚是谁那么费劲?
  如今的身体还闪闪烁烁,气力尽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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