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烟却没有看他,只望着对面随风摇摆的窗帘,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你知道吗?你走后,我就把空调开了,窗户现在是关着的。”
  周朗星理清了话里的逻辑,忽然毛骨悚然,迅速朝那窗帘看去。
  “你说,”耳畔是幽幽的声音,“他是不是在这里?”
  秦烟紧紧盯住窗帘,双眼闪着梦幻的光,很轻很轻地说:
  “他生气了。我不应该说这种话,他对我生气了。”
  周朗星勉强保持镇定,他不信世上有鬼,然而不能控制那颗忽然跳得飞快的心脏。没办法,他问心有愧。
  只是,秦烟那番话,绝不是错误的!
  他努力忽视那无风自起的帘子,回过头盯住秦烟,神情那么认真,从未如此希望自己的声音具有权威性。
  “你没错!任何爱护你的人,都会希望你尽快忘掉前缘,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新的生活!”
  秦烟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周朗星的眼睛很亮。
  “当然,”他接着掩饰道:“我作为他的家属,自然存着私心,希望有人能一直记着他。”
  说完,周朗星走到窗前,猛然掀开窗帘。温暖的光,穿过防盗窗,形成一张光网朝他扑来,他不躲不闪,从容而镇定。
  光网在他脸上切出大大小小的光斑,他转过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哈!秦烟,你看!你没有关紧窗户,留下了一条缝!”
  秦烟恍惚地望着那半开的窗。
  是吗?
  原来是他没有关紧窗吗?
  秦烟垂下眼,遮住自己失落得要掉泪的眼睛。
  周朗星合上那条缝,不想秦烟再惦记,回到沙发上又提起淤青的事。
  “昨天夜晚停电了,我起来找东西,不小心磕到碰到,还倒霉得摔了一跤。”秦烟避重就轻,没有提及那个诡异的梦。
  空调渐渐起了作用。屋内冷飕飕的。
  在周朗星的注视下,秦烟自食其力,给自己淤青的地方擦药。
  有一处地方,自己很难收拾——右手肘的擦伤。因为玻璃割伤了左手拇指,便不好拿棉签了。
  这时,周朗星说:“我来。”
  秦烟犹疑了,才决定要疏远对方,现今却要拜托对方上药?
  秦烟不看他,小声说:“那里不用擦了。”
  周朗星缄默。
  气氛有点尴尬,秦烟偷偷抬眼,明明周朗星没什么表情,却觉得他很难过。正想改口时,听到对方说:
  “手指上的伤……有没有玻璃渣留在肉里面?小心发炎。”
  “再等等,没那么痛了,应该没有碎渣。”秦烟留恋周叔容的领带绑在他手上的感觉,并不想解开。
  “好吧。你是成年人了,你自己知道就好,照顾好自己,伤口记得不要泡水。”
  “知道了。”说了太多声谢谢,这次就不说了。
  对上秦烟,周朗星使不出硬手段,无奈把叹气声咽下肚里。他临走前,再三交代。还帮忙清理地上的碎玻璃片,并且拎走了一袋垃圾。
  周朗星虽然脸臭,眼神冷酷,语气不善,身上叮叮当当的装饰物很多,看着不好招惹。但出乎意料地做尽好人好事。
  是一位面冷心热的大学生——秦烟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真相。
  “拜拜!”秦烟摇摇手。送走周朗星后,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十点钟,大家都出门了,或上班,或上学。只有秦烟请了假。
  他沐浴在窗前,听了一会儿蝉鸣。然后拉上帘子,想了想,又关上灯。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遍全屋,慢慢地,不放过一个细节。
  “你真的不在吗?”
  仿佛昨夜重演,秦烟的话,还是无人问津。
  第6章 缺爱补爱
  半夜,秦烟发烧了,不省人事。
  前天一路淋雨回来,藏在身体里的病因终于爆发了。
  昏暗的房间里,绛红色的床单上,青年陷入了梦魇,身体一阵一阵地发抖,嘴唇像岸上的鱼一张一合,出了好多冷汗,薄薄的一层,光泽透亮。
  他翻来覆去,两臂拢住床上的衣服堆,五指忽地张开,想抓住什么,但只是抓住了一件衣服,丝绸材质的布料像滑不溜秋的鱼,翻滚着从他指缝钻出去。
  “冷……好冷好冷……抱我……”
  “呼——”床边的电风扇在转,现在是五月的尾巴,自从那场小雨过后,天气便急速升温起来了。
  “冷……叔容……”他手脚并用,抱着那堆衣服,蜷缩得像个婴孩。
  “咔嚓——咔——咔——”
  电风扇突然坏了,咔嚓咔嚓地,但不影响它继续工作,咔嚓咔嚓,风速越来越低。
  但过了一阵,他踢开衣服,不再喊冷,开始喊热。
  电风扇一顿,只可惜风速越降越低。
  “热……”
  “咔嚓……”
  窗户没有关,月光爬了进来,落地电风扇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慢慢地扭曲、伸长、变形,长出了双手,像一个人的影子。
  渐长,渐长,渐长……
  这条影子终于爬到床上,像一条轻柔且绵软的被子盖在秦烟身上,秦烟冻得颤抖,神情却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冒汗,也不再说些呓语。
  一夜安静,一觉睡到了天亮。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洒满整间小屋。
  早上七点,秦烟准时醒来时,烧已经退了。他对昨晚的情况一无所知,做了什么噩梦也不清楚,只是奇怪自己出了那么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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