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一角度是玄关的视觉盲区,柏梵并不能看到他脸上漾开的笑,等他缓过神抬眸时,林户递给了他一颗冻干。
  “你喂他。”他说。
  接过冻干放在手心,柏梵慢慢地展到小年眼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怀揣着一颗心。
  真挚,却也不安。
  小年并不着急吃,而是在他手心仔细地嗅了一番又舔了舔,似乎是在回应他。
  ——那说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还要再来一颗吗?”林户笑着又拿了一颗问。
  话音未落,小年竟主动地伸出爪子搭在柏梵悬在半空的手。
  “……”林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欣喜地问,“小年,小年这是在握手吗?”
  “可…可是我从没有教过它握手啊。”太不可思议,林户激动地话也说的磕巴,“小年,太…太聪明了吧。”
  “你看到了吗?就刚才。”
  柏梵大脑发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心存留的温度又多了些许。
  “可以再来一下吗?”林户蹲下身问,“还是需要再来一颗冻干?”
  小年眨了眨眼,换一只爪子扣在柏梵早已僵硬的手心。
  “好像,好像是有人教过它一样。”林户再次震惊,“小年居然还换了一只手,你看到了吗。”
  “……也许吧。”许久,林户才听到他的回答。
  沉沉的,闷闷的。
  可能是蹲久了的缘故,他双腿沉重地直不起来,费了很大的劲他才艰难地依靠墙站起来,双眼发昏地站了近一分钟才走到沙发。
  太,太熟悉了。
  恍如昨日。
  林户心不在焉地给小年又喂了一颗冻干。
  看着他步履维艰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住,缓缓地收敛嘴角,脑海里浮现出方才柏梵眼里不合时宜的难过。
  “柏总…”林户轻声唤了他一声。
  身影落寞。
  “您…您还好吗?”
  他本是想让柏梵开心的,但好像,并非如此。柏梵所承受的痛苦似乎是远超于他的想象。
  静了片刻。
  又酸又苦,柏梵蹙起眉咽了一下喉咙,尽力将这喉口的苦涩压下去,强装无恙地解释, “蹲久了,腿有点麻。”
  “对了。”避开林户的目光,他看着手机屏幕说,“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出门吃饭。”
  林户点头,纵使他迫切地想去知道柏梵的过往,知道他所经历的事,可面对他的避而不谈与话题转移,也只能无能为力地深叹一口气说,“好的,柏总。”
  下意识地认为是应酬,便挑了件正装换上,“我先去把车开过来。”林户说。
  闻声视线停留了几秒,柏梵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心想正式点也好,难得过一次生日嘛。
  第40章 钝刀(11)
  柏梵第一个朋友,是一只小狸花。
  名为柏柏。
  其实,原本他有想过换一个名字的。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唯有柏柏是小狸花最喜欢的。每每一唤,它都会动一动耳朵,晃着尾巴一蹦一蹦地朝他跑来。
  脚步一深一浅,跑快了就有些歪歪扭扭的。
  “慢点,柏柏。”柏梵心切又担忧地冲它跑去。
  柏柏扑到他的脚边,高高翘的尾巴蹭着他的裤脚,委屈又思念地与他撒娇,像是个等了很久很久生怕找不见的孩子。
  “下次不许跑这么快。”柏梵心软又心疼地摸着柏柏,顺着它柔滑的毛发轻轻地抚摸,俯下身用鼻尖蹭蹭它仰上来的小圆脑袋。
  柏柏眨眨眼,瞳孔放大,应该是听进去了。
  七八月的假期,整整两月,柏梵没再出过一趟家门。
  柏柏原本快好了的腿,又再一次变得血肉模糊,它虚弱地瘫在地上,像是受了惊更像是太过疼痛,腹部一上一下竭力地呼吸着。
  那一幕的场景,于柏梵而言,至今仍是历历在目,那一阵一阵的痛犹如钝刀一次又一次地捅他心脏,每一刀都致命地戳中心脏中心。他双手紧捂着胸口,试图以大口呼吸去缓解。
  唔。
  柏柏痛苦地呜咽着,眼泪浸满眼眶,柏梵跪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漠然的柏钰,抓住裤腿苦苦哀求,“我会乖一点的,我会乖一点的,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它?可不可以……”
  几近窒息,柏梵使劲地咳嗽。
  愤怒、悲恸、害怕、惊恐、担忧……种种情绪压抑在他心里,他甚至不敢直视柏柏——是自己牵连了柏柏。
  柏钰无动于衷,不再多看一眼脚下的猫,烦躁地揉了揉眼,无情地警告他,“柏梵,你应该清楚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大抵是那段时日的柏钰太过繁忙疲惫,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又或许他以为柏梵会明白他的意思——就和他身边那些无用的玩偶一样,丢掉,一并抛弃。
  “对不起,对不起……”柏梵无助地抱着柏柏,茫然无措地狂奔在路上。
  夏天的雨声势浩大,却也猝不及防。
  柏梵不记得跑了多久,只知道是跑得越来越沉重,抬不动步子。雨水浸透了他的身子,鞋子沾满了污泥,虽狼狈好在是赶到了医院。
  愧疚的柏梵一声不吭地蹲坐在地上,麻木地任凭医院的其他工作人员帮他换衣服,眼神空洞地注视着被门阻隔的柏柏。
  愿柏柏平安无事,他在心中默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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