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妈妈给你买新的……买最好的……”
  ……
  后来,小女孩确实拿到了很多兔子。
  它们皮毛柔软纯白,眼睛是黑漆漆的珍珠,各个脸型都很完美可爱,姿态各异,它们是由顶尖玩偶设计师为她亲自设计的,每一个都是手工订制,实在价值连城的完美。
  小女孩实在应该喜欢它们。
  实在应该在妈妈温柔问她:“厌厌喜欢它们,对不对?”——的时候,面带喜色,开开心心点头,说:“是的。”
  是的,她喜欢它们。
  是这样的,是这么回事。
  但被打扮成小公主的女孩没有笑,也没有讲话。
  ……
  小女孩似乎没办法忘记那些兔子。
  因为后面的梦里,不管是过生日,还是参加夏令营,司徒厌都能看到那个小女孩在发呆,然后整个梦境像破碎一样,闪现着一个垃圾桶——
  那些可爱的兔子,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如此支离破碎地待在里面。
  它们如此狼狈,狼狈到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令司徒厌想起它们的可爱之处了。
  ……
  那天,漂亮的小公主被妈妈牵着手往外走。
  房间的灯被啪嗒关上,小公主忍不住回头。
  那是个有着明月的夜晚,柔而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兔子黑扣子做成的眼珠反射着微光,在没有尽头的深夜里,像闪光的星星,也像一滴眼泪。
  也许她不该带它们回家的。
  小公主想。
  如果她不爱它们,它们就还是橱窗里,虽然不完美,但依然漂亮的兔子。
  至少,它们不会是惹人生厌的垃圾。
  love is pain.
  爱到最后,都要这样两看相厌,最后分离。
  *
  司徒厌睡了一会儿,又朦朦胧胧的醒了,沈墨卿要去换衣服,她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沈墨卿一顿,她回头看她。
  司徒厌慢慢睁开眼睛:“为什么呢。”
  她的话带着困意,轻得像一声呓语。
  沈墨卿:“什么。”
  “……都……走了……”
  司徒厌喃喃着,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没再看沈墨卿了,她好像已经半入了梦,眼睛沉沉的,只是声音发自灵魂,带着些沉甸甸的重量,还有点伤心。
  她好像做了一个非常伤心的梦。
  她又说,“都走了。”
  沈墨卿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指,轻声问:“什么走了。”
  司徒厌瞳孔还有点朦胧的、无意识的泛空,注视着沈墨卿,喃喃:“我喜欢的……”
  “都会走的,是吗……”
  司徒厌不太明白。
  美好的东西,怎么总是那样短暂,那样不长久?
  那一刻,沈墨卿握着她的手指骤然颤抖了一下,像一场痛心疾首的过电。
  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拧紧,拧得太紧了,以至于深藏四肢百骸,连着心脏的筋条都在抽搐,颤抖。
  原来她是记得的。
  那些流逝的陈年,像一道隐而不发的疤,落在翠翠的灵魂上,它不再流血,也不再流泪,只教人记得久处有浓情,深爱不长久。
  一字一字,如此刻骨铭心。
  沈墨卿慢慢地摸着她长长的头发,说:“不会走。我……”
  她承诺似的,沙哑着说:“不会再走的。”
  “你喜欢的,全部都会在你身边。”
  沈墨卿重复着,像在重复一句迟来的誓言:“永远在你身边。”
  司徒厌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大抵是有点太困倦了,又模糊闭上了眼睛。
  那长长的,密集的睫毛铺在眼睑处,婉转,弯翘,有如那些流逝不归的灿烂春年。
  沈墨卿抚着她细腻的掌纹,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她总是有很多,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
  比如是要继续进行自己的事业,还是要接手家里的公司;比如晚饭要自己做,还是随意打发;比如未来要留在国内,还是去国外发展,她有时候做自己想做的,有时候会选择利益至上,有时候又随波逐流。
  因为,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她是沈家的独女,只要她在光环里,她做什么、怎样做,都是那样的光芒万丈。
  她像穿戴着自己舞台剧角色的蹩脚演员,她摸不清这个角色,到底应当在何时何地表现出何种她应有的喜,怒,哀,乐。
  又应当在何时何地,做出她应当做的事。
  但她站在光芒之下。
  因为台下的人们,只会用乌黑的眼睛逐光——
  光里的是人,是鬼,是蜥蜴,还是飞萤,都没有关系。
  所以,沈墨卿朦胧,模糊,甚至是融化,也没有关系。
  沈墨卿不需要看清自己,也不用给每个问题找到答案,沈墨卿只需要继续站在光里,就能所向披靡。
  但很奇怪。
  关于司徒厌的每一个问题,沈墨卿都可以在心中,找到不太标准,但绝对清晰的答案。
  比如,不要分手。
  比如,不要被讨厌。
  比如,要一个吻。
  再比如。
  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