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当视线与裴东鹤刀片般的眼神撞上时,小丁立马识趣地缩回头,“哐当”地关上门。
  裴东鹤压低声音,又喊了几声许颂苔,还是没有人应。
  就在他忍不住要下楼找老板拿钥匙的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
  许颂苔脸色铁青地站在门边,眼圈发红,咬牙切齿地低吼:“他怎么敢!”
  裴东鹤见他终于开门,急忙一个箭步跨进屋内,合上门,把许颂苔按进怀里。
  宽大的手掌不住抚他的背,安慰道:“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我不是生气。”许颂苔挣脱他的怀抱,别开脸,视线牢牢盯住米白色的墙,“只是觉得小赵死得冤枉。所有人都在算计她,连亲人都不例外。这些人凭什么?!”
  裴东鹤很想说些什么让他宽心,但此刻语言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任由许颂苔痛苦又愤怒地握拳砸向墙壁。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也砸在他心上。
  等许颂苔终于砸累了,浑身瘫软地坐进沙发,裴东鹤才轻手轻脚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检查伤势。
  右手四根手指的关节处已经见了血,红肿的皮与撞烂的肉粘连在一起,看着相当惨烈。
  许颂苔眼神失焦,仿佛没了痛觉,裴东鹤叫他他也不应。
  好在两人的行李箱里都有便携急救包,裴东鹤找出消毒碘伏和棉签纱布,仔细帮他清理了伤口,又认真包扎好。
  整个过程,许颂苔都一言不发,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魂魄已经从身体里游走。
  处理完伤口,裴东鹤问他打算怎么办,要是想告赵家敲诈勒索,自己可以帮忙找律师,如今证据确凿,肯定能把赵家儿子送进监狱,顺带还能洗清之前污蔑他的黑料。
  许颂苔好像在听,又好像是在神游太虚。
  裴东鹤又问了一遍,他才疲惫地摇头,说:“算了,他们毕竟是小赵的亲人。”
  裴东鹤这下无言以对了,语气也变得强硬:“他那么对你,你居然想算了?!就这么放任他继续逍遥快活?!”
  许颂苔叹了口气:“也不是。他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一辈子都还不完,快活不了的。”
  “你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裴东鹤生气地站起身来,提高声音,“这种人就算活成一摊烂泥,也会觉得自己生来就该上墙!哪怕上不了墙,也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怪别人不帮忙!”
  “况且他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人。儿子是个烂人,还跟宝贝似的护着,女儿那么能干,却变成他们吸血的对象。看完那些资料你还不明白吗?小赵的死绝对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许颂苔脑子里嗡嗡一片,一会儿想起跟商淇指着鼻子对骂的赵母……一会儿想起殡仪馆里眼神冰冷凶狠的赵弟……一会儿想起呆滞木讷的赵父……再想起恬不知耻、说不认识小赵的许皓……
  这些人无疑都是害小赵走上绝路的凶手,但赵家人的罪孽真的会比许皓更重吗?
  如果要向赵家人报复,是不是该先惩罚许皓这个罪魁祸首?
  他的思绪在胡乱运转,表面看起来却只是在发呆。
  裴东鹤见他不回话,还想再说两句,许颂苔忽然无力地抱住头说:“……别说了。让我再想想吧。”
  话已至此,裴东鹤也没有再勉强,只是嘱咐了他几句,就回隔壁去了。
  许颂苔仰躺在沙发上,望着米白色的天花板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大脑终于冷却下来,他坠入了凌乱的梦境。
  梦里他是下乡支教的大学生,发现隔壁家的年轻媳妇夜夜被丈夫凌虐,每天遍体鳞伤还要干数不清的家务;
  接着他又变成城里的上班族,眼睁睁看着女同事被男老板拖进办公室,再血淋淋地爬出来。
  他着急想做些什么,身体却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情绪淤积在胸口,变成一团熊熊的火焰。他被怒火淬炼成一把利剑,“嗖”地闯进邻居家把禽兽丈夫削成碎片,又“哗”地破开办公室大门,把正在施暴的老板大卸八块。
  落在地面的血肉碎块没有消失,而是重新组合在一起,拼成许皓的模样狞笑着走来。
  他想再次暴起击杀许皓,却发现身体化成的利刃又变回肉身凡胎,沉重地伫立在原地。
  许皓张狂地大笑,笑得地动山摇,许颂苔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可以抗衡的武器。
  这时,一个声音遥远地响起,许颂苔竖立耳朵去找,不知不觉闯进一片迷林。
  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定睛看去,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躺在破庙里的老女人朝他伸出手,深情地喊着:“……松松……松松……”
  是商淇。
  她已经老得看不出从前的模样,头发花白,牙齿脱落,松弛的皮肤上长满丑陋的黑斑,唯有一双眼睛雪亮,紧盯着许颂苔,不断呼唤他的小名,说:“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消灭怪物。”
  许颂苔正要走过去,大地上忽然出现无数豁口,他一脚踩空,醒了过来。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知了的声音破门而来,在夏夜里显得聒噪又孤单。
  他久久沉浸在怪梦的余悸里,想起自己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商淇了。
  从许颂苔的房间出来,裴东鹤就给小丁打了个电话,问她认不认识文章写得好的撰稿人。
  小丁问什么类型的文章,公众号、影评剧评,还是领嗑帖、爆料文?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