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你不舒服吗？”丝黛拉皱眉，探头关心地问。
  “咳，没什么事。”香克斯尽量做出正常的样子。
  她怀疑地上下打量红发青年，可确实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便低头去检查手里刚刚兑换的船票信息是否准确。
  只有在丝黛拉目光不在他身上的时候，香克斯才能短暂地龇牙咧嘴一下——雷利先生这次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啊，而且专挑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丝黛拉还无法察觉。
  不过雷利先生的担忧还是有道理的，他自己带着一条人鱼逛了半个地球回来还没什么事情，算他们运气好。听说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远离人类的城镇，雷利才稍微收手——如果这一年他们不是在旅行，而是着手成立海贼团，可能就不是两个人“比试”一下这么简单了。
  大概会被修理得很惨吧……
  *
  去往罗格镇的路途又漫长又短暂，尽管百般不情愿，船只还是在这个东海的小城镇靠岸了。
  意料之中的，这座城镇挤满了人，好像全世界的海贼都一下子蜂拥而至来到了这里，所有人都等待着海贼王的处刑。海军的眼线遍布了整座岛屿，可并没有任何抓捕海贼的意思。
  他们想让大家看到海贼王的处刑，这会大大消减海贼猖獗的风气。
  但那些新世界的大海贼没有一个来到这里。
  曾经总是追着奥尔·杰克斯森号的海军英雄卡普也没有来，他们甚至没有派出战国大将。是因为知道已经解散的罗杰海贼团不会做出干扰处刑的事情，还是真的自信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丝黛拉也没有看到曾经的伙伴们，似乎他们是唯二到来的人了。
  行刑当日，丝黛拉和香克斯两人挤在人群中央，远远地望着海军将罗杰带出来。他和丝黛拉想象中的一样冷静，甚至还有面对死亡时的放松和坦然。
  罗杰被带往处刑台的一路，丝黛拉都死死拉着香克斯的手。她太过用力了，以至于自己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香克斯以为是她过于伤心，另一只胳膊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没有人知道，她实际上是在忍耐自己想要将这个城镇毁于一旦的冲动。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劝说自己，即使救下了罗杰船长、他也活不了几天，想想罗杰船长的心情……如果雷利先生知道了她做出这样的事……？如果尼普顿王兄和伯父知道了……
  “……去找吧！我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在那里了！”
  罗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下一秒，她“听见”锋利的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她感觉到有滚烫的泪滴掉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是香克斯在哭，可是他抱她抱得好紧，让她无法从他怀里离开。丝黛拉知道是香克斯不想让她看见他脆弱的样子，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想要掉眼泪的感觉。
  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虚假的。
  当她重要的人离去的时候，人们却因为他死前的一句话而大笑欢呼。
  海贼王留下了财宝，这个消息或许不到一天之内就会席卷全世界。
  没有人在乎罗杰的死，没有人在乎他究竟是谁，“哥尔德·罗杰”只不过是一个象征着财富、名声和力量的符号，没有人知道他会笨拙地给她梳头发——虽然他做不好，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她犯错误的时候跟副船长求情——虽然最后也一起被雷利先生教训了……
  终有一天海贼王的名号会被其他人继承，而他们眼里只有他留下的“财宝”。
  为了最终之岛的秘密，罗杰船长居然选择自首，并在行刑之前留下这样一句话。她没有跟着去拉夫德鲁，并不知道这是否值得，可她最后决定最终船长的遗愿。
  丝黛拉抱紧了香克斯，她沉重地喘息着，睁大的双眼开始变得干涩，那种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而日渐变强的暴戾在她浑身的血管中流淌，几乎要将她点燃了。
  她几乎在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不要去控制海水，她知道这座岛屿的船坞停靠了多少条海贼的船，也知道有多少海军的军舰正在靠近这里——她甚至能听见附近的大海上发生的一切。海军已经因为罗杰船长的一句话而乱了阵脚，他们不停地来回在甲板上跑动，用电话虫和听筒另一端的人大吼，还有人在指挥立刻逮捕岛屿上的海贼……
  她也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香克斯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抱紧她，甚至用力到已经让她的尾巴完全离开了地面，埋首在她肩膀和脖子的位置，呼出的热气让她浑身打了个颤。
  或许他以为丝黛拉在哭泣，他慢慢地抚摸她的头发和后背，一下、一下……很缓慢，她能感觉到他的掌心是滚烫的，和他的呼吸一样烫。
  奇迹般地，随着香克斯的安抚，丝黛拉慢慢感觉到她的愤怒在逐渐平息，她不再感觉所有的一切都离她那么遥远、她的感情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她的意识也慢慢收拢回到此处。
  这让她一直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
  香克斯拍拍她的后背，她感觉到他的唇落在她的发顶，然后是鬓角，声音有些沙哑：“没关系，丝黛拉……我们还有彼此。”
  丝黛拉从红发青年怀中抬起头，这才发现身边的人在渐渐散去，似乎是急着离开冲向伟大航路。而在人群的缝隙当中，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