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欲盖弥彰的自问自答道:“啊......不是,你肯定是要回去的,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
  “你睡着之前,我不会走的。”桑晴失笑,打断她道,“睡吧。”
  殚精竭虑地守了这么久,这一次,换我来守着你。
  窗外月明星稀,斗转星移,朝霞漫上,东方之既白。
  朝汐醒来的时候桑晴已经不在床边了,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她的情绪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
  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自老将军身死后,她连一次完整的好梦都没有过,梦中尽是支离破碎,黑云压城,山河飘絮,雨打浮萍。
  北漠破城的过往,每晚都会在她梦中再次上演——战火连天,万箭齐发,耳边尽是乱七八糟的哭声、炮声,那嘶吼着划破天际线冲上空中的箭矢,满天烈开信号箭将北漠炸了个地动山摇,这些动静,在她耳中又汇聚成了别具一格的耳鸣。
  那不远处的城门下,锋利的穿云箭透过残败的盔甲直击心脏,冰凉的长马刀穿过躯体带出滚烫的液体,老将军的温热渐在她脸上,韩夫人的血红染透了她的双眼。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魇。
  可这晚不一样,朝汐这一次没有再做噩梦,也不知是不是哪路神仙终于开眼,两年了,终于准备放过她了。
  “将军?”门外有人轻声叩打,听声音像是朝云,“将军,您起了吗?”
  “进来吧。”朝汐打了个哈欠,懒得下去开门,说话间朝云已经推门进来了,朝汐坐起身,问到,“怎么来那么早?”
  “给您送药来的,昨晚的药就喝了半幅,还剩下一半。哦对了,殿下说您今早不用去朝会了,她已经替您给皇上送过病假了,只要您今晚的宫宴别误了时辰就行。”朝云说着,将手里的药碗递给朝汐。
  朝云原本准备等她喝完,就拿了碗出去的,结果朝汐接过药碗后,既不动,也不喝,干盯着出神。
  朝云不解:“怎么了?”
  朝云本以为她是晨起犯迷糊,待等她望向那两汪清泉之时,里头一片清冽,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哪里像是迷糊的人?
  朝汐不答话,只是摩挲着碗边,良久,才见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58.惊雷
  “朝云。”晨间未曾开嗓,她的声音隐隐带着磨砺的嘶哑,随后她神色凝重,轻声问,“我这毛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朝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略一沉吟,回道:“大破楼兰那日。”
  朝汐心里一紧。
  这样算来……竟有两年了?
  起初她只以为,那次差点把自己掐死是个意外,可这两日,病情接连不断的反复才终于使她上了心,只怕自己这病,不是偶然。
  那日回营高烧猛起的时候,她就应该惊觉,自己的什么情况自己还不清楚吗?
  罡风都吹不坏的身子,平日里提心吊胆的时候多了去了,怎么在敌国待了一个月,刚回来就病倒了?
  朝汐:“每次都会发烧,还神智不清是吗?”
  朝云点点头。
  朝汐揉了揉眉心,她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两年,她竟从未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也是,自己平常本就不易生病,高烧不退的现象更是少有,又怎么能发现自己这是被人下了毒,还是施了蛊呢?细细想来,这两年间,自己除了噩梦缠身这一点之外,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等等……
  噩梦缠身?
  这噩梦,说起来……也是那日才开始的。
  好小子——匕俄丹多,你还真是好样的。
  传闻楼兰的病秧子三王子,还真是不可小觑。
  “好你个匕俄丹多。”朝汐心中冷笑,“好你个楼兰三王子,老子当初就不该信你那么好心!”
  若不是接连两日病倒,次次咳血,一回比一回抑制不住,一回比一回情况严重,只怕她还跟傻子一样,乐呵地过着清闲日子,吃着皇粮拿着皇饷呢。
  朝汐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了心神,缓缓道:“朝云,取我的盔甲来。”
  太阳很快就偏了西。
  这次的宫宴隆重得近乎奢侈,很有些示威的意思,两侧侍卫森严,一应武将全部披甲带刀,分立两侧,就连桑檀这个有意施展下马威的“罪魁祸首”看了,都险些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这也是桑檀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传说中凉风一吹就能给吹死的楼兰三王子。
  看到人的一瞬间,桑檀才真的理解到“传言不可信”这句话——那少年应该比他小不了几岁,看着约莫二十左右,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模样秀气的很,只不过脸色太过苍白了,像是纸糊的,偶尔还要咳嗽几声,倒是坐实了病秧子的名讳。
  朝汐的耳力极好,敏锐地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议论道:“这楼兰王子,好像也不是传闻中的那么羸弱不堪。”
  朝汐和不远处的穆桦对视了一眼,各自神色都有些凝重,不知是不是她想太多,朝汐总觉得匕俄丹多这次和两年前不太一样,身上凭空多出了些东西,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东西。
  匕俄丹多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一偏头,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朝汐身上,他眉峰微微一挑,勾了勾唇角。
  朝汐觉得自己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刘筑全那捏着嗓子的细语在桑檀耳边响起,询问着是否开席,桑檀点头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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