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又是吵吵嚷嚷一通,总之这家还是分了下来。
丁二自然不愿,可他但凡提一个“不”字,祝清筠就立刻喊了下人说着要去报官。
他心虚自然不敢见官,最后还是在分家的文书上签字盖了印,随后气急败坏地甩手离开了。
两老口也累了,分家后摇着头回了房,祝清筠独自站在堂中,手里捏着那份分家的文书,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丁家的管家走了过来,问道:“夫人,田旺该如何处置?”
祝清筠折起文书收进袖中,末了才回头看去一眼,目光冷冰冰的。
许久后,她才冷冷道:“叛主的奴才,就按家里的规矩处置了吧。”
田旺虽是丁二的奴仆,可身契还在丁家,是丁家的人。他接了丁二的命令,去毁丝坊的丝线,可不就是叛主了。
管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然后挥手喊了两个家丁,把那堵着嘴还呜呜个不停的人拖了下去。
祝清筠也没再管后面的事儿,拿着文书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色深浓如墨,她定定站在院中,望着院中一棵合欢树。
那是她嫁进丁家那年,和她相公一起种下的。
粉红的绒花已经开过了,只树下残留些毛绒的花儿,被雨水浇打进泥里。
那时候,祝清筠还并不知道,这花还有一个别名,叫“苦情花”。
祝清筠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转去了女儿的房中。小姑娘睡得香甜,似已经忘记了今日在丝坊受的惊吓。
她看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上的一处暗格里取出一个带锁的小匣子。钥匙是她头上的一支簪子,她取下来打开,里头没有金银,而是一封有些年岁的发黄的信。
祝清筠将分家文书放了进去,没忍住,又把那封信拿了出来,打开后看了起来。
开头就是三个大字——放妻书。
再往下读。
“盖说一日夫妻,求得百年和如琴瑟。
与妻结缘相伴一载,日长似岁,情深如海,某不敢辜负。
奈何天不永年,今朝星离雨散,我心悲怆,感身后娘子可若何?
心晓我妻大才槃槃,巾帼不输儿郎,不忍困塞门中,今立放妻书。
愿娘子脱此芒芒苦海,此后从心所欲。
若有日再觅良缘,傅粉施朱,重梳云鬟,结两姓之好。
今,谨立此书,伏愿娘子长与日俱中。”
……
祝清筠捧纸的手抖了抖,下一刻,一颗豆大的泪珠啪嗒落在了纸上。她连忙去擦,生怕泪水洇花了字迹。
那字迹绵软无力,只勉强称得上一句“工整”。
这是她相公生前最后的笔迹。
和陈步洲说的一样,她是被娘家卖进丁家冲喜的。
进来时也十分害怕,对未来惶惶不安。
但她相公是个极良善温柔的人,对她也很好。
他说自己聪明,所以教她认字、读书,他说读书明理;后来又说她有经商的才能,又教她算账,和她讲起做生意的门道。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先生,是给她提灯引路的人。
后来,他病重,自知命不久矣,强撑着写下这封放妻书。
祝清筠自然不愿意,自他去世后也不曾把这封信拿出来。可她也舍不得毁去,那是她相公生前最后的字迹,于是祝清筠藏了起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她偶尔也会翻出来读一读,笑着骂他是个傻子,就像今晚这样。
祝清筠抹了抹泪,将信又小心翼翼放了回去。
她笑着想:谁也别嫌弃谁了,都傻。
第054章 村中热闹
第三日,望江楼雅间。
林潮生夫夫和陈步洲几人都进了雅间,祝清筠作为东道主也早到了,正坐在八仙桌后。
她不像来谈生意,倒自在得像好友小聚。也不似上一回见面时脸有愁容,今天倒是笑得格外舒畅,瞧眼里的郁色也都散了。
林潮生猜测,她的家事应该是处理完了。
祝清筠请几人坐下,又送上两本菜本,朝林潮生夫夫递去一本,又朝陈步洲再递去一本,温和笑道:“我点了望江楼的两个招牌菜,其余的你们再看着点吧。”
望江楼的特色菜是鱼,招牌菜也和鱼有关。
祝清筠点了一份炙鱼,又点了一份双椒鱼头,都是辣口的,听祝清筠说起就惹得林潮生吞口水。
那头的陈步洲表情淡淡,慢悠悠写了几个菜名就将菜本递了下去。
他口腹之欲不重,除了偏爱些山珍野味,倒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了。林潮生就不一样了,他是看看这个觉得不错,看看那个也觉得很好,拿着菜本好半天没点。
林潮生:“川哥,你看看呢,你想吃哪个?”
陆云川扫了一眼,然后说道:“不认字,选不出来。”
陆云川倒也不是真的不认字,常用字也认得几个。
只是这大酒楼取菜名总是文绉绉的,那名字弯弯绕绕,让人看不懂。
什么菩提玉斋,一问才知道是蛋炒饭。
林潮生也看不懂,可他点菜很认真,当作人生大事来做。喊了一个伙计进来,一个一个挨着翻译,这才从中选了几道菜。
刚刚还说“选不出来”的陆云川插了嘴,添了一个清炖,一个素烧的,都是清淡的口味。
他还记得自己夫郎上回也是在望江楼吃饭,吃完第二天就长了满口溃疡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