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她知道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若她说,爱过,怎么样呢?难道他还能令时光倒流,回到从前不成?他或许要很高兴——可她又能得到什么呢?无非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之后呢?他悔恨的劲儿过去了,又要怎样对她呢?
  她脑海里短短片刻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好半晌,稚陵轻轻地冷笑了一声:“陛下何必明知故问。我另有所爱,陛下不是很清楚么?”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放了钟宴。”
  话音甫一落下,背后环抱住她的人身形一僵,第一反应就是反驳道:“不可能——”
  她眉眼很冷,看不出一丝的温情。他不可置信,喉咙间却益发腥咸,压抑着那口鲜血,他哑声说:“骗我的,你想要气我。”
  稚陵忽觉好笑酸楚,心里只道,你现在为什么就知道,我是想气你,那么当年——当年为什么却不知道呢。她咬着牙关,定定否认他,含笑说:“我怎么敢欺君。”
  他怔忪的片刻里,稚陵垂眼看到他的两只手似乎松了一松,立即抓住这机会,用力脱开他的桎梏,提着裙子,踉跄退开了十几步远。
  她躲到了铜灯后,一灯如豆,被刮得明灭不定,照在即墨浔脸上的光也跟着一瞬摇晃。他半张脸陷在了晦暗的阴影中,刚刚她挣脱他时,他反应慢了一下,伸手去拦,却只抓住她的披风,她干脆抽开了披风系带任他抓去。
  现在,他僵在了原先环住她的动作中,臂弯是天青色的薄薄的披风,披风上缠枝莲的刺绣折射出一缕一缕的流光。
  他目光微垂,漆黑的长眼睛浸着痛楚和悲哀。
  他僵硬着立在原地,迟缓地僵硬着抬起眼睛,看向她的位置。那一眼极长,似乎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但若是一点也不相信,想来,他也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向她走过来,这一回,却紧紧抿住了嘴唇。
  寝殿里被碰得狼藉一片。
  稚陵没想到他伤成这样,可是自己在他面前仍旧没有什么力量与速度的优势可言,殿门打不开,她被他逼入墙边。
  他终于俯身,紧紧抱住了她,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把她整个身子,都圈到了他的怀抱里。
  他微微低头,抱住了,便一点也不愿意松手,一手固在她的后腰,一手环住她的颈项,像要彻底霸占她一样。很用力,用力到仿佛只要稍微的松懈,她就能从他指缝间逃之夭夭。
  他害怕她要走。
  “不准,不准走!”
  男人毫未犹豫地,压下身来,凶狠地吻了一口她的嘴唇。再吻了一口。
  稚陵瞳孔骤缩,猝不及防中,他英挺的面容近在了毫厘间,薄唇已经没有章法地吻上她的唇来,凶狠霸道,长驱直入,要撬开她的齿关,要把她拆吃入腹。
  湿热的气息像是暴雨刚过,彼此纠缠着,打在她的唇边脸颊上,热,好热,热得能浸出汗来,很快,额头边已细密地冒出了汗珠来。
  稚陵眼底一热,挣扎着,手臂被压住了,使不上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地抓他的胳膊肩臂后背腰身,他岿然不动,只管吻她的嘴唇。
  他吻得那么重,似一整座山的重量,全用来吮吻她的嘴唇了,恨不得要亲得发肿,亲得发烫,恨不得要攫取她口中所有甘冽滋味。
  他的发丝垂拂过了她的脸庞,酥痒难耐的,与她自己的发丝,仿佛又交缠在了一起。没有风,便这么吻着,几乎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鬓角一路滑落下来,滑到了下颔处,凝成月光里一粒晶莹剔透的水珠,最后啪嗒一下,跌在她的颈子里,沿着肌肤,不知滑到哪里去了。
  这样冰凉又灼热。
  他环着她颈子的那只大手扶在她的脸颊边,修长手指太过用力,以至于骨节泛白。大抵留下了浅红色的指印,她的肌肤很白,但凡碰了一下,都要有印子。可今晚夜色太浓,却看不清。
  月色将她鬓边的发丝镀上了银辉,他漆黑眼里映着她的发丝,摇曳着,摇曳着。
  就算这样,还是吻不够她。
  吻痕一点一点地,胡乱落在她唇畔,脸颊,还有额头,眉心……吻到她眉心的红痣时,他眼底朦胧的一顷寒波摇动着,哗然一下,泪如雨下。
  他吻到了咸热的滋味。
  心跳很快,咚咚地响着,如同夏夜大雨前的数声惊雷,他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
  是她的么……她终于也有了心跳了,有了呼吸了,可以开口说话了……不要像十六年前,他守在她身边时那样,她静静地躺着,没有一点声息。他眼里映着月华流转,吻停下来,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打碎她一样,两只手捧住她的脸,再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他的声音很哑:“阿陵,别走好么,别走。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不要我,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稚陵却静静的。
  她脸上水痕斑驳,泪眼朦胧里,只是抬眼,视线锁住他的眼睛。哪怕被即墨浔吻了又吻,吻得喘不过气来了,眼睛里却远远没有他那样的意乱情迷,没有一点动情。她淡淡说:“家?我的家,怎么会在这里。孩子……没有我,不是也很好么?他没有母亲,陛下给他再娶一个后娘回来,不是也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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