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故事结束了,但好戏才登场

  随着敌军大举进攻玉泉关,相比百里之外的战况胶着,此刻的帝京倒是一片祥和,满目喜庆。
  凌思思几人的计划仍在暗中推进,一切如火如荼地进行,半月之期很快就到了。
  登基大典前一天,为了明日与登基同时举行的封后仪式,彷彿是为了补偿先前大婚之日的缺憾,靳尹特地按着民间成婚的习俗,补足了凌思思封后的体面。
  丽水殿内的蜡烛比平时多了一倍,案头、床头乃至墙角, 都是成排的红色喜烛, 室内点点光明晕染成一片, 几乎让人有些眩晕。
  帐子换成了旖旎的红色,凌思思坐在妆台前,百无聊赖地卸下头面,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也是漫画剧情的最后高潮,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事实上她的内心比谁都忐忑。
  她出神地想,没有注意到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影。
  靳尹走到她的背后,捏起梳子握住了她的头发,凌思思瞬间绷紧脊背,瞪着他:「你干嘛?」
  「梳头。」靳尹抿了抿唇,回答言简意賅。
  「梳什么头,我又不是自己没手……」凌思思下意识地开口,不防从镜中瞥见他瞬间一暗的眼神,吐槽戛然而止,转道:「按照习俗,成婚前一天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殿下这个时候来,就不怕坏了运气?」
  凌思思必须承认,她是怂了。
  被黑月光这么阴森森的眼神注视着,还是在这月黑风高的大半夜,谁不怕啊?
  必须认怂!
  靳尹从镜中长久地望着她的脸,少女向来娇艳的红唇顏色有些褪了,咄咄逼人的艳丽感却消失了, 她双眸明亮,肤如照雪,较记忆中增添不少俏丽之色。
  半晌,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頷,眼底浮现出冰凉而满足的笑意,「思嬡啊,你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
  凌思思浑身僵硬,被他看似柔情地捏住下頷,强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中两人贴得极近,少年储君俯身在她肩上,贴着她的鬓边,从镜子里看来就像是情人间最亲密无间的举措。
  他侧过头,慢慢靠在她肩膀上,牵起她的手指, 放在唇边亲吻, 几乎是在恳求:「思嬡,叫我一声好不好?」
  她从镜子看着他,偏偏保持沉默,抿了抿唇,木头人似的坐在妆台前。
  他等不到回应,暗叹一声,眸中黑得深沉,望着她的目光迷离而复杂,他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缓缓下滑,来到了她身前系着蝴蝶结的寝衣系带,两指一捏,不安分地就要解开。
  浅粉色的宽袖从背后落下,里面还穿着一件真丝襦裙,凌思思大惊,来不及细想更多,当即伸手抓住他还欲得寸进尺的手。
  「殿下!……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本宫现在万人之上,所做所为皆是规矩。」他扯唇一笑,凉凉道:「到了明日,我便是与日月同光的新皇,你是我唯一的皇后,不过一夜之隔,早晚又有什么区别?」
  他手上微一用力,便将凌思思转个身来,禁錮怀中。
  凌思思不想他竟会突然发疯,不顾礼法,于今晚闯入她的寝殿,其他人都被她早早赶回去休息了,殿中只有他们二人,若他真要对她做什么,只怕是叫天不应。
  她心中惊惧,偏偏半个身子被他禁錮,动弹不得,隔着不算厚实的衣裳,两人的身子几乎贴在一块,他能感觉到凌思思此刻急遽的心跳。
  一下一下,都是为他而生。
  这种尽在他掌握的感觉,令他发自内心的愉悦,靳尹演角泛红,眼底有翻腾的巨浪,沉积多年的旧梦化作满腔情意,消融于窗外渐深的夜色。
  他神色一敛,捏住她下頷的手一个用力,低头吻在她的唇角,吞没了她即将出口的痛呼。
  凌思思睁大眼睛,心里怕得要死,又觉噁心,挣扎着要推开他,可他拥得那样紧,让她根本没有抗拒能力,下頷被他紧紧捏住,儘管是含着克制的温柔,但她仍觉不适。
  「唔……」
  不……不行……不可以啊……
  凌思思拼命挣扎,也只堪堪偏过头,让那一吻落在唇角,可猎人的目标又怎会只有一亩田地,他要更多,要的是全部,他要她全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属于他。
  靳尹眸色幽深,吻在她唇角的薄唇又要去吻那抹娇艳,凌思思察觉到他的意图,慌乱地挣扎中,眼角馀光瞥见了一旁妆台上的香水瓶,临机一动,趁着靳尹不注意,伸手搆住了装着香水的琉璃瓶,将之翻倒在地。
  装着香水的琉璃瓶摔落,发出“哐啷”的一声响,一时间,浓郁的蔷薇花香顿时瀰漫开来。
  如此剧烈的动静,果然令他停手。
  薄唇停在距她不过一息的距离,靳尹垂眸看着双颊緋红、目光闪烁的凌思思,不过短短一瞬,随即他便松开手,还了她自由。
  「忍了太久,本宫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她抬手抵唇,一双杏子眼戒备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凌思思总觉得今日的他很是诡异。
  「你是个骗子。」靳尹薄唇轻勾,笑得很诡异,忽然拥紧了她,在她耳畔轻喃:「但是没关係,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这一次,你只能是本宫的。」
  上一次,凌思嬡与他走到了由爱生恨的地步,生死不见,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凌思思不知他在说什么,只是用力地去掰他环在她腰上的手,随后很快戒备地起身后退几步。
  有了方才的意外,她现在看他便如看着洪水猛兽,由不得不戒备。
  她抿了抿唇,儘管内心狂乱如风,可紧要关头,她不敢洩漏一丝一毫的玄机,惹得他起疑,强忍着噁心与惊惧,扯出笑容,僵硬地道:「殿下太着急了……你我是夫妻,等到明日大婚之后,再无其他,岂不是更好,也不急于一晚啊。」
  「是不急于一晚。」靳尹眼神闪烁,讳莫如深的目光在她身上无声打量一圈,方道:「也罢。待明日大典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无其他能阻碍我们,届时……本宫便再送你一个礼物,以贺你我新婚之喜。」
  凌思思一愣,直觉他话中有话,「礼物……?那是什么?」
  「既然是惊喜,那自然要保密,明日……你便会知晓。」
  靳尹似乎铁了心不告诉她,任凭她想破了头,也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但见他笑而不语,拂了拂衣袖,便如来时悄无声息地离去。
  凌思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骂他倒是像鬼一般,来去无踪,神出鬼没!
  维桑自门外角落一闪而现,望着夜色中远去的人影,眸中划过一抹寒意,沉声问道:「属下来迟,未能及时发现,小姐……可好?」
  「……我没事。」凌思思抬手抹去唇上他残留的气息,用力地像是除去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方才屋内的动静,旁人没听见,维桑却是清楚的,他赶来时,靳尹已然进得房中,他不好现身,只能看着凌思思被他欺侮。
  维桑低着头,紧紧攥拳,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
  凌思思沉默许久,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馀悸犹存的同时,亦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联想方才靳尹似乎另有深意的话,到底不放心,道:「不对,你去告诉时安,太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让他万事一定小心。」
  「是。」
  「等等!」
  维桑本欲离去,不防凌思思突然开口唤他,面上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维桑以为她还有吩咐,站直身子,等了半晌 ,结果她张了张嘴,踌躇一会儿,只叮嘱了一句:「不许议论方才的事。」
  与宫内的喜庆热闹相对,本该是气宇非凡的殿内,此时却显得寂静冷清。
  一阵低咳声响在偌大的宫殿内,荡起了阵阵回音。
  有人影自门外走了进来,外头昏濛的光线照在那人身后,他瞇了瞇眼看去,只能看清一道模糊的轮廓。
  「谁?……是谁?」
  长久缠绵病榻的嗓子微哑,朝着门口的人影喊道,然而却如石沉入海,并未得到半点回应。
  于是他的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想,一颗心缓缓下沉,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戒备道:「是太子派你来的?」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太多。」
  那人冷冷开口,抬手拔出腰间佩剑,一步步逼近。
  他的避而不答在皇帝眼中显然是默认,他的儿子,在他膝下作小伏低了许多年,原以为是个翻不出浪来的,不想原来他才是那等着坐收渔利的狼。
  他撑着身子,急急往后退,一併朝着外头喊人,试图唤人来救自己,可宫中如今皆为太子把持,外头的人亦都是太子派来暗中监守的人,他们巴不得自己去死,如何肯来救他?
  只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清,竟是养鼠为患……
  身后抵上冰凉的墙壁,已是退无可退,皇帝惊慌之后,却是心寒,他看着已来到榻边的人影,竟还是皇城司的人。往日皇城司直属皇帝,只听帝令,如今这本该护着帝王的利刃却转向自己,他自嘲地暗笑,想来明日皇宫遇刺,皇帝崩逝的消息便会自动传开了吧。
  他冷眼看着那侍卫缓缓抬手,攥紧身下紧被,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而,寒光一闪,耳边传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原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剑却迟迟未落。
  皇帝一愣,旋即睁开眼,但见眼前一道熟悉人影忽现,俐落地挑飞了侍卫手上的剑,侧身拦在他的身前。
  意外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侍卫一惊,很快回神过来,戒备地望向突然出现在殿中的人影,面上的神情在触及来人的面貌时,猛地一僵。
  皇帝看不见来人的脸,只能从侍卫一瞬惊愕的神情上瞧出不寻常来。
  只见侍卫睁大眼睛,错愕地道:「你……你是太子妃!」
  「不错。知道就好。」
  常瑶……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前人身形纤细,劲装执剑,不是印象中单纯不知世事的娇花形象,如今她站在他身前,竟也分毫不惧,坚韧如竹,凌霜傲雪。
  那侍卫仅在初见她面容时有过一瞬惊愕,反应过来后,忆及自己此行的任务,眸光一凛,再无迟疑,持剑逼上前来。
  皇帝见状,心中一凸,在他模糊的印象里,常瑶出身白衣,向来单纯柔弱,依靠着太子而生,如何抵挡这侍卫的攻击?
  皇帝心中焦急,正欲开口,不防眼前人动作更快,手中剑如游龙,一下直指那侍卫而来,竟是一剑削断了他半截头发。
  侍卫心中一跳,连忙回神持剑抵挡她的进攻,边退边暗自吃惊,从前只听闻太子妃会武,却从未于人前展示,只当她不过会些花拳绣腿,不防她竟高深如此。
  二人刀兵相接,那侍卫唯闻风声,脸上被剑气打得生疼,身上更是被划破几道口子,他意识到自己技不如人,再打下去亦讨不了好,可临行前上头下了死令,他若败走,也是死路。
  视线瞥见榻上的皇帝,他心下一定,攥紧手中剑,再次迎了上去,两剑出招越来越快,如暴风对急雨,缠斗在一块。
  忽然,侍卫一个侧身,躲过了常瑶刺来的一剑,他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闪身将剑刺向了榻上的皇帝--
  皇帝本就强弩之末,如今面对此事一时反应不过来,眼见寒光一闪已至胸前,只要再前进一吋便能穿透身上薄薄的寝衣,刺进胸膛里。
  只差一吋……
  便是这一吋,天差地别。
  那侍卫怔怔地低下头,看见有血色自自己胸前氤氳开来,氾滥成灾,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嘴角溢出一抹血色。
  他抬眼看见皇帝混浊的眼里,自己狼狈的倒影,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身子一歪,叫常瑶往旁边一踢,倒了下去。
  「太子妃……」皇帝微微失神,叫眼前的变故弄得有些糊涂了。
  常瑶微微侧头,还不待开口,门外已有数人走了进来,穿着清一色的夜行衣,走上前来。
  皇帝以为又是太子派来欲行不轨之人,心下顿沉,正欲开口提醒常瑶,谁知他尚未开口,那些人竟齐齐俯身向榻前的常瑶行礼。
  「少主,外头已处理妥当,叛者业已伏诛。」
  「很好。」长剑归鞘,常瑶望着房中站着的几个人,他们全是常氏潜伏在暗处的人,眸光坚定,下令:「保护好陛下和城中百姓,剩下的我去接应,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务必确保今日大典--要放得进来一隻麻雀,却出不去一隻苍蝇。」
  她站在那里,分明还是一样的人,可皇帝望着她的背影,却只觉得记忆里那个单纯无害的太子妃已经渐渐消失,而今她站在他面前,已经有了保护自己与旁人的能力。
  他看着那些人闻言,恭敬朝她垂首,只觉得恍如梦中,好不真实。
  而在他心神恍惚之际,常瑶已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看着榻上狼狈虚弱的帝王,缓缓开口:「陛下,接下来恐怕需得劳烦您……随我们走一趟了。」
  昨夜冬雪犹残,最是寒冷。
  可这样的日子,人人脸上都是喜庆,由司天监亲自卜算出来的吉日,既是新帝登基之日,亦为新后的册封之时,可谓双喜临门。
  正红色的长服,以金线绣了九隻凤凰,被灯光一映,流光异彩,展翅欲飞,与头顶上的十二龙九凤冠相映,举手投足之间,俱是熠熠生光。
  凌思思站在与人等高的镜子前,望着镜中华贵异常的人影,面上却没有半分雀跃欣喜。
  「都准备好了吗?」
  「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碧草替她拿来精緻的喜帕盖在头上,一下子挡住了眼前视线。
  她望着视线里红通通的一片,本该是喜庆欢乐的色彩,在她看来唯馀紧张。
  丽水殿外,礼部的人早已恭候多时,眼看时辰一到,扬声唤道:「吉时已到,恭请娘娘上轿--」
  凌思思的嘴唇轻抿,忐忑恐惧,又充满戒备。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搭着碧草的手,跨过门槛,缓缓走向了未知的前途,一如从前被永远困在这里的凌思嬡。这一次,她要连带着她的份,一起走出这里!
  庆历二十一年,冬。
  新帝于归元殿前行登基大典,并于同日册封侧妃为后,百官陪位,八方来朝。
  凌思思远远望去,只觉放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人群,四周张灯结綵,尽是喜色。
  她扶着碧草的手下了轿,深吸一口气,端着身子,踏上了通往殿前的九十九阶台阶。
  阶上铺有红毯,一路蔓延至归元殿上,朱红长毯迤邐而炫目,礼官朗声诵读旨意的声音似近还远,眾人次第朝拜,高颂圣恩。
  但人心仍各自藏在人面之下,不得尽显。
  而凌思思便在这样的喧闹中,步上长阶,一步一步走近了那站在高台尽处,当今最为权重之人。
  长风尽处,靳尹身着龙袍,站在那里,亲眼望着她一步一步走上长阶,他要她亲自走到他面前,方能与他并肩。
  「思嬡,你终于来了。」薄唇微勾,他专注地打量着她。
  今日封后,不同以往的娇俏亮丽,她身披皇后凤袍,正红色长服与头冠垂珠相互交映,照得她眉眼华丽,唇色娇艳,于端正仪态下,当真有如一座华贵的神女像。
  靳尹心想,可惜像他这样阴暗的存在,若强行触碰这样明媚的光,是要被烧成灰烬的吧?
  既然不能与光相映,那便让这样的光与他一同沉沦吧。
  如此,方能相配--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很是兴奋,毕竟在这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让他感到有趣的,而凌思思便是其中少数。
  他朝她伸出手,像邀请着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凌思思垂眸望着眼前朝她伸出的那隻手,默然片刻,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上,让他握住。
  鐘声悠悠,礼官出列,拖长了嗓子高声道:「吉时已至,大典开始--」
  百官齐齐叩拜:「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于眾人呼声之中,靳尹牵着她的手,走上高台。群臣恭敬叩拜,顿时喧声四起,像波浪般依次扩散,汇整成一片。
  一时之间,彷彿没有人比他们站得更高。
  靳尹拥着她,缓缓瞇起眼楮,很是享受这一刻的荣光,再看着身旁的凌思思,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万人之上的感觉,朕等了这许久,而你也站在了朕身边,日后便再没有人可以阻挠我们了。」
  黑月光果真很疯,凌思思想。
  面上到底还是扬起一抹笑意,道:「当然,感觉确实还不错。」
  等大典结束,一切就能重回正轨了,当然好极了。
  靳尹闻言,当即侧头去看她,少女唇边一抹微笑,令他有些恍神,可很快他就想起了什么,笑道:「今日这般大喜日子,是该好好热闹。你可还记得,昨夜朕提到的礼物?」
  「是什么?」凌思思闻言,不知为何,心里总感到不安。
  靳尹但笑不语,只是伸手指向西南的方向,道:「前几日步少监卜了一卦,称西南有乱,祸指朝堂,朕便想,这么重大的日子,总得热闹一些,遂也让他们来凑凑热闹……你瞧,不出意外,他们很快便会自西南城门进入城中来了。」
  「他们……是谁呀?」
  靳尹挑了挑眉,唇边笑意愈深,幽幽道:「自然是西啟敌军呀。」
  「什么?……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敌军攻入帝京一切就完了!何况今天是你的登基大典,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成了亡国的罪人吗?」
  凌思思心下骇然,不敢想像他是如何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来的。
  在自己登基大典上引来敌军攻城亡国,他怕不是疯了!
  凌思思当即挣扎着要推他,可靳尹又怎会轻易放手,他好不容易筹划一切,走到这个地步,便是要帝京覆灭,带凌思思走。
  台下看不见上头的景象,只能依稀瞧见轮廓,因此并未看见凌思思的挣扎。
  她变脸得如此之快,靳尹的表情一暗,一把握住了她的肩,沉声在她耳边道:「你别怕呀。既是伤心地,就该割捨。等离开了这里,本宫就带你到南方去,不过是迁都而已,你依然是大盛唯一的皇后。」
  「……你真是疯了!」
  凌思思失神地瞪着他,内心骇然的同时,张了张嘴,发现她对着这张脸,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靳尹强行握住凌思思的手,拉着她回到了归元殿,方才新帝已接国璽,一旦接了象徵皇权的国璽,方才算得上真正即位。
  而原本的漫画剧情,直到太子即位才结束,眼下时机未到,凌思思不敢妄动,叫他看出有异,抿了抿唇,站在一旁,始终不敢再说。
  一旁季紓上前,奉上一物,苏全伸手掀开上头盖着的锦缎,金製璽印上雕有展翅欲飞的凤凰,正是象徵皇后的凤印。
  靳尹朝她附耳笑道:「如今,这凤印便交予皇后了。」
  凌思思与季紓飞快对视一眼后,默然垂眸,伸手接过那方璽印,搭着靳尹的手,缓缓转身面对百官,与他一齐受眾人恭贺叩拜。
  礼官尖锐的嗓音,一下子划破宫城,传到了所有人耳里,宣告新的朝代开始:「礼成--」
  --结束了。
  凌思思松了一口气,望着远处宫门口的方向,耳边充斥着悠扬的喜乐声,皆在庆贺新帝登基之喜,可唯有她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故事结束了,但好戏才登场。
  几个与靳尹交好的官员见大典结束,纷纷掛着讨好的笑容,迎上前来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如今大典顺利完成,四海昇平,倒真是天命所归啊……」
  「是啊,国遇明主,真是天祐我朝、天祐大盛啊!」
  凌思思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一人一句的恭维,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倒是靳尹,纵然他不信这些,可此刻宿愿得偿,这些看似虚偽的恭维讨好对他却是十分受用。
  他坦然接受官员的讚美,挑了挑眉,正欲开口,冷不防一道嗓音忽然穿透一片喜气,传到了靳尹耳里。
  「且慢!」
  凌思思挑眉--终于来了。
  靳尹闻言,寻声望去,在看清是谁后,脸色不禁一沉。
  「太子妃……?」
  在场官员随着这一声,也跟着转头看去,只见本该在朝阳殿自省的太子妃,此刻却面色凛然,站在门口。
  无数个或打量或疑惑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常瑶孤身一人,只直直望向高台之上的人影,顶着眾人目光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天命……」她在方才讨好靳尹的几个官员前站定,「圣上安在,岂敢妄呼陛下?」
  短短几个字,被她用着淡漠的语气说出,几个官员却是顿时白了脸色。
  她却不再看向他们,上前几步,迎着靳尹幽深冰冷的目光,缓缓开口:「太子若要登这大宝之位,恐怕由来无据吧?」
  「噢?太子妃来的晚,恐怕不知,方才大典上朕已得国璽,登基之礼已成,自当为帝。」
  「可有了国璽,太子要登基,还需一人认可吧?」
  「此人是谁?」
  有官员匆忙一问,而凌思思分明看到身旁的靳尹似乎已经猜到答案,脸色越发阴鬱。
  然常瑶只是迎着他的目光,但笑不语。
  很快地,另一道声音响起,解开了眾人的疑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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