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午间谈话
一到教室，转学生立刻被人团团围住，几名女生争先和他打招呼，有人拿着作业要问，有人拿着礼物要送，有人想找他聊天。
转学生，很受欢迎啊。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本来在班上彷彿被孤立般的转学生，变得热门了起来，尤其受女生欢迎。
我站在外边，望着被包围住的转学生。他从容不迫地应付着女生，倒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他曾说过他不擅长和女生相处。
虽说看似如此，但根据我长时间观察下来，还是能从一些小细节看出他真实的心情。
比如微微蹙起的眉头，偶尔撇开的视线，僵硬的身体，增快的语速……啊，视线对上了。
转学生趁着一个空档，默默的瞥了我一眼。
是在和我求救吗？
我正要向前解救人，身旁却传来了一道声音：「不会生气吗？」
这突兀的疑问句令我动作一顿，扭头看去，是个班上我不太熟的女同学。
真要说起来，我跟班上的人，除了转学生之外，都称不上熟悉。
名字叫……叫什么来着？
由于不懂对方提问的含意，我问：「生什么气？」
「就是那个啊。」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我朝转学生的方向看了一眼，依然是在被围着的状态，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从我困惑的表情中看出我是真的不明白，对方才十分惊讶地说：「你还真是个大方的女朋友。」
……嗯？女朋友？什么意思？
我感觉有越来越多的问号充斥在我的脑内。
「如果我男朋友被一群女生包围，我铁定会吃醋。」她感叹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不对，男朋友？
结合上下句，再看看被女生包围的转学生，我总算明白其含意。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事关转学生的名誉，我慎重地澄清：「我们没有在交往。」
这种奇怪的误会到底是怎么產生的？
「你们没有在交往？！」
她看起来更惊讶了，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有那么惊讶吗？我无法理解。
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住。
几秒后，她整个人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小声地问：「但你们不是一直都黏在一起吗？」
「分组会在一起，下课会在一起，放学会在一起……在学校的时候，我只要看到你，都会连带看到另一个人。」
她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问我：这都没在一起？
我：「……」
听完后，我认真回想了一下过往种种和转学生相处的过程，发觉两人确实经常玩在一起。
转学生是因为转来的时候班上的小团体已经成形，比较难融入。而我则是以前只专注读书，对交朋友没兴趣。我们在班上都没有熟的朋友，只熟悉彼此，因此两人做什么事情都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人本来就更倾向会找更为熟悉的人作为互动对象。
我再次强调：「我们真的没有在交往。」
不过，说着这句话，耳边却莫名响起亮亮曾对我说过的话——
『你跟你口中的那个转学生这不是很适合吗？』
……不可能。
「我和他只是朋友。」
对方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从她的神情中，我看出她仍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我也没有多加解释。人的心中有了定见后，即使我再解释，也只会愈描愈黑，他们是说什么也不会信，只会认为我是在狡辩。
「你还好吗？」
「还行。」
我递给了转学生一瓶水，他道谢后接过，拧开水默默地喝了起来。
此时是中午，我和转学生躲在通往屋顶的楼梯间。他喝完水后，身体放松，靠坐在墙边，半瞇着眼睛。
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啊，转学生。
也对，被连着缠了一整个早上，再多精力也吃不消。
之前那位女同学，与我说完话后，我看见她和她的朋友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视线一直频频望向我，像是在说着与我有关的话题。
之后，缠着转学生的女生明显更加热情，转学生……显然招架不住。
似乎是休息够了，转学生抬头，和我四目相交。
我莫名有些心虚地率先撇开了视线，嘴上说道：「这不是很好吗？」
「受欢迎是件好事啊。」
……我到底在说什么。
心慌下，不自觉开始胡言乱语。
这种情况，转学生怎么可能会喜欢。
转学生没有回话。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气氛陷入尷尬。
我张了张嘴，正要改口，转学生却先一步开口。
「以前的学校，也是如此。」
闻言，我下意识看向转学生。
他坐在阴影处，低垂着头，阴影遮盖住他的神情。
「我记得那时，女生对我的评语是『酷』，男生对我的评语是『跩』——受欢迎？如果单从表面来看，确实。」转学生平静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但在更早之前，他们共同称我为『阴沉的死胖子』。」
「因为外貌不同，就彷彿被裹上了漂亮的糖衣，突然间就受到追捧。」
这个称呼，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转学生继续说着。
「他们是因为喜欢我才接近我的吗？不是。」
「那不过是在心里盘算着得失，怀抱着目的，眼神充满着算计的接近。」
「对他们来说，我不是人，只是有价值的货物。」
我出神地听着，直到转学生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这种受欢迎，我不需要。」
怀抱着目的……
转学生，原来是这样想的……
不晓得从何时起，转学生抬起了头，视线正对着我。
一望过去，就彷彿撞进一片深色的星海中，里头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着。
「只有一个人，她至始至终都是同一种态度。」
我猛得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拿午餐」，就急忙往下跑去。
之后我们吃午餐时，气氛异常冷凝。再更之后，直到放学，我们都没再说过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