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麻烦你们了……”孟勇忧心忡忡,“像我爸这种病,一般都怎么治啊?用药就可以吗?”
  林尔善想了想:“可能要做血管栓塞。”
  “血管……栓塞?”孟勇挠挠头,“怎么做,要开颅吗?”
  “不,是微创介入手术。”林尔善道,“一会神经内科的大夫会跟你谈,现在我们要尽可能稳住病人的生命体征。”
  “好……”孟勇来到床旁,担忧道,“爸,你感觉怎么样?”
  “哎哟……哎呦……”孟忠诚辗转反侧、呻吟不止,不时痛呼一声,“疼……疼啊!”
  “爸……”孟勇攥紧父亲黝黑的、布满老茧的手,把脸埋进掌心,泪水滚落。
  “……”林尔善见不得这种场面,一时间心酸鼻酸眼睛酸,眼泪差点要收不住了,好在神经内科的宋保国主任及时赶到。
  “听说有个蛛网膜下腔出血的病人?”宋主任刚满四十,却已发丝尽白,在医院死白的灯光下,泛着令人生畏的银光。
  大家都推测他壮年白发,与做介入、吃射线有关,而宋保国本人坚称是遗传,所以原因尚不明确。
  “主任,就是他,孟忠诚。”林尔善一秒切换工作模式,简明扼要汇报了病人的病史和查体结果。
  宋保国浏览着医嘱,肯定地点点头:“你处理得很及时,用药也很全面。神内出身的吗?”
  林尔善:“不,我是外科的。”
  “外科?”宋保国纳罕,“外科医生这么会用药,少见啊。”
  林尔善笑了笑,调出孟忠诚的ct片子:“主任,这是他刚做的ct。”
  宋保国看过过后,一锤定音:“转到我们科做栓塞吧。”
  “栓塞?”孟勇表情有点呆滞,“就是这个大夫说的,手术吗?”
  “对。”宋保国解释道,“你爸这个情况,是蛛网膜下腔出血,是有一定死亡率的。现在用药只能救急,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得做个介入手术,把破裂的血管堵上,否则以后还有再次出血的可能。”
  孟勇:“也就是说,这个手术必须做,光输液是不行的,是吗?”
  宋保国颔首:“虽然手术也有一定风险,但是能带来较大获益。任何事都有风险,权衡利弊,我们非常建议做。你考虑考虑。”
  孟勇点点头,转身看向林尔善,眼珠左右一转,悄咪咪拉着他到一边说小话:“医生,您和这个主任,是不是认识啊?”
  林尔善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串通好的吧?”孟勇小声说,“你刚才把病情说得那么重,又是癫痫又是猝死的,把我吓住了,还提了手术的事。然后这个主任一来,就说要做手术,这样我们就非做不可了呗?”
  林尔善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啊?”宋保国听他说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好像他和林尔善合起伙来诓骗他一样,顿时有些愠怒,“你爸要做手术,跟我们两个没关系,是你爸的病情决定的!”
  主任的威严还是有的,孟勇目光躲闪、畏畏缩缩,不敢和他对视,却偏偏用最窝囊的语气,说着固执到令人吃惊的话:“我爸只是头疼而已,也没见这个小大夫说的癫痫啊、猝死啥的,可他上来就说要手术……我以前听说医院老黑心了,还不愿相信,没想到号称润城最好的人民医院也这样。明明用药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做手术……我虽然不懂,但是我知道,手术比药贵啊……”
  林尔善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到底还是年轻、见识的少,林尔善无法想象,至亲之人病危,不想办法救治,反倒因道听途说来的负面舆论,质疑医生、诋毁医院。
  “只是头疼而已?”宋保国被孟勇的无知发言气到,“脑出血引起的头疼,和睡眠不足引起的头疼能一样吗!你爸本来就有高血压,血管又硬又脆、没有弹性!现在已经裂了,要是不加干预,哪天一个风吹草动,血管爆了,还有得救吗?”
  高血压患者为什么要长期服药、不能轻易停药,因为血压升高,不仅仅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而是会对动脉血管产生实打实的损伤:玻璃样变、粥样硬化、血栓形成……原本富有弹性的水管,随着水流冲击渐渐老化、变硬变脆、藏污纳垢,若是水压突然上升,水管承受不住,便会破裂漏水。
  所以为什么不能惹老人生气,就是因为很多老年人高血压病史很长,血管早已不堪重负,一旦情绪激动、血压陡增,脑动脉破裂引发出血,后果不堪设想。
  孟勇被宋保国描绘的场景吓到,蹲下身子,呜呜地哭起来:“你们欺负我不懂、吓唬我,还咒我爸死!呜呜呜……”
  “其实没有这么复杂,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们会给你解释的……”林尔善想方设法地安慰他,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拧着眉倚在门边。
  是高燃!
  这家伙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可不能由他胡来!
  林尔善心里一紧,让宋保国单独和孟勇沟通,自己快步走过去,拉住高燃的胳膊,低声警告:“你别乱说话!”
  高燃在门口看了半天,憋了一肚子火,刚想痛痛快快发泄出来,听林尔善这么一说,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林尔善连忙把他拉回隔壁诊室,按在板凳上:“这个病号很重,不干预的话很危险。但他家属情绪敏感,所以要小心沟通。你不要插手,在这里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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