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谢临静静地缩在另外一侧，听着张叔说的每一句话，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他原本是不懂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怒哀乐来得都更直接，看不懂这么复杂的情绪。
  多亏夏忆的点拨，他慢慢懂了。
  “张叔。”
  谢临忽然开口，叫道。
  老张闻言哆嗦了下。
  他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刚刚他像个背景板般，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但不代表他听不懂，他听完了事情的全程，知道夏忆与谢家的合作，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就像案板上的鱼肉，是死是活，不过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谢临轻声叹了口气，慢慢道。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虽然老张与他感情颇深，可以说是他唯一的玩伴，但即便情感再深，他也知道，不能把对方留在身边了。
  他容不得身边有这么大的隐患。
  老张闻言神色一暗。
  他知道经历过这一番后，自己和小谢临不可能再回归到从前了，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不可能不难过。
  但难过的同时，他又暗自松了口气。
  离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会死，不会被拿来泄愤，也不愿意在留在油库了，即便留下来，日后的待遇也不会太好，更别提油库现在自身难保，已经不适合安然生活了。
  老张眼里噙着泪，细细地看着谢临，慢慢地开口，嘱咐道。
  “好的，你以后要好好照顾…”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
  老张胸口处绽开一朵血花。
  他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伤口，眼底带着些茫然疑惑。
  但也来不及了，如今他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艰难地张了张嘴，猩红的血从唇边涌了出来。
  谢临瞳孔猛地放大，下意识“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忆，喃喃道。
  “你…你…”
  “你可以原谅他，我不能。”
  夏忆重新将武器别回腰间，转身给谢临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老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知道她在仓库找到的物资总量，知道她和谢临之间的合作关系，甚至知道谢席已经死了。
  而老张从这里离开后，完全没有其他退路，唯一一条选择就是，去找肖乐源。
  然后，把上面这些消息，事无巨细地，一条条透露给肖乐源。
  谢临与老张之间感情颇深，他做不了这样的决定，这很正常。
  但夏忆可以做，她不可以养虎遗患。
  肖乐源这个人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不愿意在给对方送过去一个信息源。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夏忆需要明确地，当面，教会给眼前的小少爷。
  她看着谢临，一字一句地，慢慢道。
  “你可以替你的人做决定，但不可以替我做决定，你该懂得吧。”
  谢临猛地怔住。
  他们双方是合作关系，并非是完全的整体。
  合作之间的权责关系，必须在合作开始的时候就划分清楚。
  谁可以替哪些事做决定，谁不能。
  谢临可以决定放过老张，那是他自己的事，与夏忆无关；但于此同时，夏忆想要杀了老张，也是她得事，谢临无权干涉。
  即便他们是合作关系也是如此，夏忆没有任何义务去履行谢临的意志。
  如果对方是谢席的话，夏忆可能不会说那么多，但对方是谢临，一个青春期的男孩。
  青春期，正式全能自恋重度爆发时期，那个时期的孩子，总觉得世界是该围着自己转的，如果有人做的事不合自己心意，很可能就会原地爆炸。
  夏忆不允许合作有这样的隐患。
  第206章
  空气沉默了许久许久。
  谢临才终于缓过神来, 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说道。
  “我知道了。”
  这本就是个很好理解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合作方，都要事先摆好自己的位置。
  很多时候，合作方之间权责关系划分不明，是因为事先没有交代清楚自己的诉求和底线，大家都不好意思，把关键的事情耽误了, 最后反而不好收拾。
  老张必须死。
  也许有人会选择更委婉的处理方式，比如等到人走了之后再偷偷解决掉之类。
  可那就意味着谎言，就意味着隐瞒,如果有朝一日被戳穿,就可能会导致双方的信任会被破坏。
  也许有人会选择说服谢临, 告诉他事情的利弊, 要求他改变自己的行事逻辑。
  那就意味着逼迫，意味着道德勒索和绑架, “你该按照我的行事准则来做事,否则就是错的” ,这种爹味的方式，最终形成的合作关系也不会平等。
  夏忆想要一个合作者，而不是服从者。
  夏忆宁可选择更直接的方式。
  你的选择是你的, 我的选择是我的，我不指责你的对错，但你也没权利干涉我。
  很多人恐惧直接的方式, 担心太过直接会破坏关系，其实并不会, 很多时候直接的方式，才是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
  不要小看别人的承受能力，也不要小看关系的弹性。
  至少，年岁尚轻的谢临，接受了。
  他失去了两个亲近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亲身体会了欺骗，背叛，以及死亡。
  几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