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如今情况有点尴尬,下面没有更好的处理伤口地点。
  如果拉着明嘉亦下楼去自己的公寓，便会暴露在公寓的空气中，可能会有跟姐姐交叉感染的风险；可若是回他自己的公寓,又可能半途再次遇到夏志鹏。
  她应该先带着明嘉亦下楼，准备好所有东西后，再回到楼顶处处理伤口。
  不该这么莽撞地先把防护服撕了才对。
  夏忆无奈之下, 只得求助林灵琳。
  她给对方发了个信息，解释了这边的情况, 请对方帮忙看下袁希影忙不忙，不忙的话需要这位外科医生帮忙处理下伤口。
  然后顺便再带上来一套医药箱，一套换洗衣服，一身防护服…
  她边发信息边唾弃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把事情变得好麻烦。
  明嘉亦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她思考和发短信，似乎他很早之前就这样，习惯性安静待着，令人感受不到存在感。
  这个人只有在做离谱事情的时候，才存在感十足。
  夏忆没有好气地指使他，“转过来，让我看看伤口。”
  明嘉亦垂着头没动。
  “明嘉亦！”
  夏忆是真的蹿火了，若不是这个人受了伤，她真的气得有打人的趋势。
  可这个人怕是打也没用，打他左脸恨不得能能送上来右脸的那种，让人满腹的怒气没有出口。
  “你再这样，我…”
  夏忆顿了顿，发现自己愣是没有要挟他的筹码，又忍不住怒道。
  “你是不是仗着我不能把你怎么办？”
  “……啊？”
  明嘉亦猛地抬起眸，眼底划过一丝茫然。
  夏忆闭了闭眼，跟这个人说什么劲呢，他根本没想过这些。
  她这两天才发现，明嘉亦似乎有种自毁心理，他始终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却没考虑过自己要怎么办。
  或者说，他觉得不重要。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你没办法靠要挟去修正他的行为模式。
  夏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哪怕是战友，是朋友，是厨师，甚至是她家好久没见的那两猫一狗，她也不能容忍对方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能把所有事情的优先级，都排在自己前面。
  夏忆沉默了好久，忽然低声道。
  “……我觉得是大事。”
  “什么？”
  明嘉亦像是没听清，或者是没听懂。
  “我说，你可以不把受伤当回事，你觉得不是大事，但我觉得是。”
  夏忆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
  “我不希望你死，也不希望你受伤。”
  明嘉亦神情顿了顿，视线缓慢地转动着，轻轻落在夏忆身上，过了好久好久，才道。
  “你不是…晕血吗？”
  夏忆忽然愣住。
  她设想过千千万万的角度，却没想过明嘉亦考虑的角度是这个。
  因为她从来…没跟人说过。
  从父母出事那年，看到那大片鲜红的车祸现场后，她看到血便会出现生理不适。
  之后她贴心的好叔叔送进来一个又一个入室抢劫杀人犯，逼迫她一次又一次用刀正当防卫，这种不适在反复刺激后逐渐加剧，至今都没有彻底痊愈过。
  她担心求医记录会被发现，会被抓住弱点，所以从来没去过医院，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好在她的症状更多是心理问题导致，生理症状来得不快也不算太强烈，不至于当场呕吐或者晕倒，只要克制得足够好，就不会被发现。
  等到过了几个小时后，即便她再忍不住，晕倒一次，或者发个小烧，大家也不会把这两件事扯上因果关系。
  比如在商场车库里看到撞上刀刃而死的赵席，她事后发了两天的烧；比如前几天夏志鹏被砍了一刀，她事后也晕倒了一段时间。
  但这些都是在事后，她忍了很久之后，忍不下去才会发生的。
  这么多年以来，她晕血这件事，就这么离谱的从来没被任何人发现过，跟她一起长大的毕珊珊也没有。
  “你…”夏忆突然语塞。
  这件事被他发现也很正常，毕竟他也算陪在身边了很多年，确实具备这个条件。
  但想想又没那么正常，陪她身边很多年的人，又不止是他一个。
  明嘉亦这句话像是一汪温水，缓缓地包裹住她内心的怒火，一点一点地抚平了跳动的焰花。
  “你…你是…”
  “我不想再看你晕倒，也不想看你发烧。”
  明嘉亦轻轻上前一步，像是想要摸一摸她的头，手掌悬停在半空中，却又缓缓收了回去。
  他低声道。
  “对不起，我没事，你…别怕。”
  夏忆忽然觉得胸口有些胀，酸酸麻麻的感觉，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袁希影和林灵琳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堆东西从楼下爬上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空旷的楼顶上，只悬挂着一盏昏暗的节能灯。
  灯光下女生穿着防护服，牵着男生的手，她似乎在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生垂眸站在旁侧，眸光轻轻落在她身上，满满地，满满地，盛着女生的身影。
  一把刀柄直插在他肩膀上，露出狰狞的伤口，大片大片的血迹从背后晕染而出，却没有沾染到她分毫。
  他的手臂没有贴着她，却始终维持着环护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