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芳洲坦然接受她们的夸赞,而后说是谢大人提醒她准备的。
崔韵时立刻不笑了。
回到私宅后,她立在他门前,看他的屋子在昏暗天色里漏出一线暖光,再看他身边摆着的一干东西。
他现在这样,跟做她的小妾有什么区别?
还是那种可以提醒家主身边的得力丫鬟,该给家主添衣的那种……那种……小妾。
崔韵时一阵恶寒,觉得这阵子对他的耍弄也够了,是时候该彻底松开他脖子上的锁链了。
她心中做下决定,转身离去。
谢流忱听见她停在门前的脚步声,心中怀着期待,却又听见她远去的脚步声。
他在暖黄的烛光中静坐良久,任由不安与彷徨在心中滋长,手里的书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不可以再强求。
——
次日,谢流忱被她带上马车,等上了山之后,他从马车上下来,往下一望,心中瞬间一片了然。
他知晓她今日带他来这里要做什么了。
崔韵时没有看他,指着山下猎场中的一群人里,衣着最为醒目的两人道:“眼熟吗?”
谢流忱点头。
那是安平公主与谢燕拾,他的外祖母与妹妹,直接或间接导致她死去的祸首。
“那好,”崔韵时拿出一副弓箭,交到他手里,“替我杀了她们。”
崔韵时昨晚就想好了,她要放走他,也不能是寻常地放走。
她得让他彻底死心,别再想缠着她。
而她恰好得知安平公主和谢燕拾要到此狩猎,她便要谢流忱射杀她们,就如她的死法一样。
她知晓,谢流忱必然是下不了手的。
前世她死后,他都没有亲手杀了她们俩。
谢燕拾是在五年苦役将将结束时,在午周矿山因肺痨病而死,安平公主则是因他百般阻挠她的人给谢燕拾便利,不肯放谢燕拾一马,心病成疾,在病痛中去世的。
他是下不了手直接杀自己的亲人的,他只能用委婉的,钝刀割肉的法子。
崔韵时真不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前者还能给人一个痛快,他却往往选择后者。
或许他真是天生的疯子。
而这恰好是她能利用的地方。
她要他射杀这二人,他下不了手,那她就能拿这个当借口,以后堵住谢流忱的嘴,让他没有资格和颜面再出现在她面前。
崔韵时将弓搭在他手心,帮他合拢五指。
“动手吧,我想要看到害死我的人,和我一个下场。”
崔韵时忍不住露出微笑,她等着谢流忱放弃,等着他说自己做不到,他反正总是要在她与他的血亲之间左右为难的。
然而她看见的,却是谢流忱搭箭弯弓,箭之所指,正是安平公主的咽喉。
因为已将弓完全拉开,他白皙的手背与手指上青筋凸起。
他手指渐松,箭即将离弦而出。
崔韵时终于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要跟她扯皮的打算,他居然真要杀人。
第87章
“你干什么?”
崔韵时一把攥住他的手, 想要吼他,又怕引起猎场中人的注意,只能压低声音。
谢流忱将弓朝向地面, 以免误射出去, 伤了无关之人。
他用眼神安抚着她,道:“不会有事, 也不会牵连到你的。”
崔韵时嘴巴张到一半, 非常想骂人。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崔韵时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她不想了解他曲折的心思, 可她现在实在太迷惑了。
身下的马儿被主人的情绪影响, 也跟着不安地躁动起来。
“我
上辈子死后,你都没杀她们,你现在又下得了手了?你在想什么?“崔韵时压着声音骂他。
听她扔出一连串的质问, 谢流忱难以自控地想到,她死前也是这样。
他们骑着马,她丢给他数句话。
那时她说:
“你是在强迫我接受你的好意、你的赎罪,强迫我接受你。”
“你是换了一种方式欺凌我。”
她临死前的这几句话如一支迟来的箭, 在此后漫长的六十多年中, 数次贯穿他的心脏。
他自以为是的好意与情意,其实是会让她难过的。
谢流忱微微晃神,崔韵时见他不作答, 越发烦躁:“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流忱:“我并无所求。”
他轻声道:“我已脱离上一世的躯壳,不是这世间之人,也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不欠这世上其他任何人的情。”
“倘若名字可以将一个人的身份定下, 那么我已失去‘谢流忱’这个名字,不再是谢流忱。”
“所以我在这世间没有身份, 没有亲缘牵绊,没有可以左右我决定的人。”
他将“他只是为她来的”这一句隐去,不再对她表露任何情意。
“你有什么愿望,我怎样都会完成。”
崔韵时听得皱起了眉。
她看出来了,他说出这话,并非是在满怀期盼地对她示好,想要讨得她的欢心。